02
周五的晚上，妈妈再次提起了明天早上九点老师就会来了，一定要早起，不要睡懒觉。保姆将菜做好端上来，母子两个默默的坐在桌前吃着饭菜。 周六八点半。 安纪德慢吞吞睁开眼睛，按掉闹钟，然后重新闭上眼睛，躺了还没等五分钟，保姆开始敲门。睁不开的眼睛在一声声敲门声中彻底睁开，迷迷糊糊的弄出一点动静，然后去洗澡。 八点五十，保姆通知他去书房，老师来了。 他只身一人去往自己的书房。 打开门，瞧见一个个子比自己高一点的男生正蹲在地上看他书房玻璃橱柜里的漫画。饶有兴趣的挨个看过去，然后又看回来。 “我来了，老师。”他已经习惯这些补习老师接下来要说的话了，无非就是介绍一下自己，为了钱摆出和蔼可亲的脸告诉他要好好学习，然后就开始枯燥无味的补习课，接着露出狰狞的面目对父母告状，说他不好好上课，总是走神溜号，明明一个挺聪明的孩子，就是不爱学习……母亲就会哭，父亲就会骂他…… 无聊的坐下。 “你的漫画好多啊。”秦含明微笑着指着书柜，里面有很多成套的漫画，有他看过的，也有没看过的。看名字，都是一些恋爱漫画之类的。面前的男生露出不屑的表情，仿佛告诉他不要随便拉关系，没有用。 “你不是要试讲嘛，快点讲吧。”安纪德催促他快点开始上课，不要做没有意义的挣扎。周末坚决不会上什么补习课，就算考不上大学也无所谓。 秦含明扫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打的主意了。要买的书全都没有买，显然就是在无声的拒绝着这次补课。更过分的是，连根笔都没带来，空荡荡的书房只有两杯白水和自己带过来的复习资料。“我先讲一下我们的规则吧，每次一个小时，一周两次，都固定在早上九点上课。如果你起不来或者不想上，要提前一天给我打电话请假。” “我知道啦。”安纪德撇撇嘴，果然又是一个没有意思的老师。好无聊。 书房的空调稍微有点冷，他径直站起来走过去调高了一度。然后又坐下，闲不住的开始扣手指，抖腿。 秦含明拿出来一页纸递给他。一共十个问题，都是英文。 “我看不懂。”他直接把纸推回去，看了一眼时间，怎么才过了不到五分钟？ “看不懂查手机。”秦含明指了指他放在一边倒扣着的手机。 哈？这么随便的吗？安纪德狐疑的打量着眼前这个老师。 “还看不懂，我给你翻译。”秦含明指了指自己。 安纪德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似乎想要在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或者想要看透他是不是带着什么面具在讲话，然后转头就会跟父母告状。但是打量了半天，实在是很难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出什么喜好倾向，没有生气，也没有不耐烦，就只是在稀疏平常的交代让他写这张表格。“我没有笔。”他仿佛抓住了什么稻草，眼前一亮。 “给你。”秦含明拉开笔袋递给他一只笔。 Q1:What，s your name? Do you like it? 他故意装作不懂，咬着笔帽迟迟不肯写，也不查手机，试图消极抵抗来拖延时间。 秦含明给了他五分钟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五分钟，拿出一个草稿本，用笔写下了这个句子。然后一点一点给他讲每次单词的意思。“所以，这个问题的意思就是，你的名字是什么，你喜欢它吗？” “你不是知道我的名字吗？为什么还要问这个问题？”安纪德皱着眉头看着这张无聊的表格，试图从中找出一点刺来让对方爆炸。 他微笑着说：“我想让你用英语写，不过看你英语不太好的样子，这样吧，我给你翻译，你能用英语写多少就写多少。” 为什么对方没有爆炸！安纪德看对方没有爆炸，自己先心态爆炸了。以前对付那些老师的招数突然不灵了。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对方肯定已经气炸了吧，就等着下课给父母打电话投诉呢，一定是这样。 I am AN JIDE. I don，t like my name. “Why？就是为什么的意思。”秦含明看他写下的回答问。 “不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安纪德趴在桌子上敷衍的说。 Q2：What is something that yood at doing? “你擅长什么事情吗？”秦含明又开始拆分这个问题的单词，然后发问。 安纪德摇摇头说：“我没有什么事情是优秀的。” “好，我们看下一个问题。” Q3：Describe your personality traits. 秦含明拿出手机打开词典APP示意他该自己查单词来解决这个问题了。安纪德敷衍的搜了一下，这个问题是问他性格。 “懒，孤独，无聊，软弱，爱逃避。”安纪德对于剖析自己一向有一手，反正这些老师只喜欢听学生贬低自己，那就顺着意好了。再说，老师听到学生这样说，一般都不会再搭理了。这种性格，通通被称为烂泥扶不上墙。 “逃避可耻但有用啊。”秦含明听他讲，突然笑了起来。 “是啊是啊。”安纪德听到这个梗，也赞同的附和。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抗拒这个老师了？不过有什么用，上次不是也有一个这样的老师，课上和和气气，下了课就说不干了，教不了这种冥顽不化的学生。立刻收了笑容板着脸看着老师。 老师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有一种可以称之为流光溢彩的东西存在。他情不自禁的注意到，然后心又软了那么一点。 “你为什么要来教我啊？”他放下笔认真问。是缺钱吗？ “我老师让我来的。” “你们老师为什么让你来？”他继续好奇的睁着眼睛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问。 “因为我们老师年纪大了，怕被年轻人气进医院。”秦含明可能是被注视的有点不好意思，微微的偏了一下头，调转了目光看着虚空。 猝不及防的答案，尖锐的指出他学习不好还气人的现实。安纪德心虚的垂下眼皮试图看看问题来缓解尴尬。 接下来的问题都敷衍的回答过去。一直到最后一个问题：如果用一幅画/音乐来形容自己，你会选择？ “我同桌给我看过一幅梵高的画，她无聊的时候喜欢拼图，我很喜欢他画的巴旦杏花树枝。看着画面就非常非常安静，柔和，就像是枕头一样柔软而舒适。杏花充满生命力，灿烂的，夺目的生长在这样的背景里。我想用这个来形容自己。”安纪德难得多说了两句，他真的很喜欢同桌拼的那幅杏花，一度想要花钱买下来挂家里，但是被祝庭春一口否决，五百块拼图基本都是同色系，拼得都快瞎了，怎么可能卖掉。 秦含明认真的看着他，听他讲话。最后点点头说：“你把那副画形容的很美。我也很喜欢那副画。” “真的吗？我同桌真的很喜欢梵高，她书桌里没有书也一定有一幅没有拼完的拼图。上次我们班有个男生故意把她快拼好的拼图拆了，她气的跟那个男生打起来了。哇，超勇敢，把那个男生打去医院了。我第一次看到我同桌那么疯。”他生活里没什么朋友，在学校也就祝庭春会跟他讲话，所以说起同桌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什么英雄一样，滔滔不绝的说着。 秦含明赞许的说：“这个女生很勇敢。”只有长大成人以后才能心平气和的对小孩子说，武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实际上在小孩子眼里，当下不被欺负能解决他童年百分之六十的问题。 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天，很快就到了一个小时。安纪德还意犹未尽的想要继续抓着老师聊天，但是被秦含明拒绝了，他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下节课见。”秦含明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安纪德忐忑的等着中午吃饭的时候，父母过来骂他不好好学习，浪费父母的心血培养出来一个废物。然而中午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父亲回家吃过饭就走了，母亲也要去参加什么活动匆匆的打扮一下就出门了。 可能是他们太忙，顾不上骂我了吧。安纪德觉得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越是不挨骂，越忐忑揣测。会不会晚上挨骂呢？这么想着，就连晚饭都不想出去吃了，不然干脆谎称肚子痛好了。肚子痛的话，妈妈一定会半夜给他送去医院挂急诊检查，还是直接提前睡吧。 煎熬的迎来晚上，父母依然没有说什么。 晚上八点，收到了秦含明的微信消息。 雅思秦含明：我已经和你父母讲了，这周是试课，所以只上一节课。下节课你需要准备1.我让你买的书一定要买好。2.准备笔和草稿纸。3.我给你发一个APP，你选择小学词汇大纲，每天背25个，背好了要给我截图打卡。4.我会发一套卷子到你邮箱，你做完发给我。5.从明天开始，我会不定期考你。 雅思秦含明：【书的图片】 雅思秦含明：what it is? 雅思秦含明：it is book. 雅思秦含明：我会不定期给你发图片，你只需要这样回答我。 雅思秦含明：加油鸭！ 安纪德：好的。 心里头那口怎么也喘不出来的气突然就呼出来了。原来老师没有告诉自己父母今天他的所作所为。可能是因为对方没有辜负他内心那丝隐秘的期待，他忽然有了一些被人重视的鼓舞，立刻下载好了APP，然后选择好了大纲给老师发了一个已经下载注册好的截图。 雅思秦含明：【猫猫点赞】 放下手机，看着自己还没有看完的漫画书。安纪德脑海里突然窜出来一个想法：想要好好学习。然后自己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嗤笑了一声又继续看漫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