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靖(一)
我叫周一靖,这个名字是我父亲前任镇国公在征战后取的,靖难合一,平乱维和。我哥哥说我小时候就气势足,嬷嬷丫头都怕我。其实我没有太大感觉,但还是得意地冲他笑了笑。小时候娘亲就教导我,长大后就让我去宫里,让我成为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对于这个命运,我开心地接受了。追求权利,多么令人憧憬的未来。 等我成年的时候,皇帝已经三十一,后宫妃嫔无数,有个年少情深的皇后,现在也刚好三十一岁,是承德燕氏出身。皇上的姑母嫁去了承德燕氏,所以皇后也算是皇帝的表妹,亲上加亲。 作为镇国公的女儿,我是不用去选秀的,直接在家等封就行。一天过去之后,宫中传来消息,皇帝一共点了十三位秀女,再加上提前订下来的我和一位异性王的郡主,一共是十五位。 本朝秀女进宫一向位分低,但高官贵族可例外。我被封为从六品嫔,是此次选秀位份最高的秀女。皇上赐我煦字做封号,温暖和乐,是个好字。但是我私心更喜欢明字。明,光照万物,这正是我之所想。 低位嫔妃入宫初始是住在储秀宫的,我的小轿和她们的分道扬镳,去向了东六宫里关雎宫。关雎宫听说本叫景仁宫,但是太宗皇帝的宠妃蓝氏嫌这个名字太过古板,就给改了。关雎宫一共有五个院子,我住的是醉花苑。醉花苑打扫得挺干净,里头种了几棵粉红色的山茶和紫丁香,倒配的上醉花苑的名号。 收拾完东西后,我先带着魏紫和乔儿去拜访了关雎宫的主位庶三品慎贵嫔张氏和几个别的妃嫔。那时我虽然年轻气盛,但是礼数还是足的,一切以客气为主,万不可骄纵树敌。 去拜访主位慎贵嫔时,她没有说重话,但还是酸了我几句。“向来是只有正五品以上的妃子才配有封号,皇上对镇国公家可真是看中,这才是个嫔,就有了这么好的封号。以后妹妹前途不可限量呢~”我笑了笑,一个不得宠的贵嫔罢了,迟早有她后悔的时候。 除此之外一切都很顺利,就差见到皇帝了。我那天晚上睡得很浅,想皇帝想得睡不着觉,在我的梦里,他不仅仅是皇帝,更是我去权力顶端的阶梯。 第二天早上我让乔儿给我梳了一个温婉的倾髻。我是从六品,宫里的禁忌比在宫外多太多了,我选了套粉白色的衣衫,在簪了套早就备好的红珊瑚头面,尽早赶去了坤宁宫。 皇上的妃子数量庞大,为了让坤宁宫能容纳下这么多人,皇后决定每次只让一部分宫妃来请安,三天一轮。但是因为今天是新秀女入宫,所以所有妃子都来了,在坤宁宫正殿乌泱泱的,我们十五个新秀女站在正中,好像被狼群包围的羊羔。 新进宫的妃嫔一个接一个的请安,很快就自我介绍完了。剩下就是皇后娘娘赏赐,各宫主位赏赐的一套流程。赏赐的东西很多,乔儿一个人拿不住,我就轻唤了声魏紫,让她也去帮帮忙。 “魏紫?!煦嫔妹妹宫女的名字倒和皇后娘娘养的花一模一样呢。”永宁宫主位贞妃音调极高地开口,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我身上。皇后娘娘也跟着开了口:“魏紫是牡丹四大名种之一,煦嫔给侍女取这个名字,也是风雅。”我刚想开口,又被慎贵嫔打断了。她昂着头蔑了我一眼,复又笑着说:“既然如此有缘,不如煦嫔妹妹把这侍女送到坤宁宫侍花吧,让魏紫照顾魏紫,更是一桩佳话啊。” 我抬头看向皇后娘娘:“魏紫这丫头没种过花草,不怕皇后娘娘笑话,若是让她去侍花弄草的,还真怕那花儿草儿被她服侍地蔫了。既然和皇后娘娘的爱花重名了,那就让她避讳着些,改个名字如何?”皇后娘娘做得很远,看上去五官都有些模糊不清,她道:“既然煦妹妹有心,如此甚好。” 后宫的朝会结束后,我面无表情地在屋里走了一遍又一遍,慎贵嫔如此针对我,想来和她是不能善了了。想要在后宫里站稳脚跟,我还是要找一两个有力的帮手才是。但这还要再等一段时间,等所有的宫女都侍过寝之后,我才能看出来大致的性格和皇上的爱好。 今晚是新嫔妃侍寝的第一夜,皇上果然选的我,我画了极艳丽的妆,披着纱衣坐在乾清宫里等他。皇上是个清秀的中年人,嘴唇上蓄的胡须也没掩住他身上的那股清秀书生气。我极为主动地结束了我的处子之身;把他按在床上亲得喘不过气来;扭腰,摆臀,与他十指相扣,动作剧烈好像在骑一匹骏马。他以前必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我累得不想动弹,但心里还是有些骄傲。 自那夜之后,本该翻其他秀女牌子的皇上连宠了我三夜,直到皇后娘娘出面劝谏才翻了他人的牌子,我也因此成为后宫新秀,门口往来络绎不绝。三天而已,就从从六品嫔升至了庶五品婉容。 可这还远远不够,正四品之上,也就是庶三品开始,才能成为一宫主位,我现在的位份还是太低了。哦,对了,我还必须要有一个孩子,若是没有孩子,哪怕位份再高也始终不算站稳脚跟。 又过了一年,我十九岁。这是我在皇宫里生活的第二年,我还是没有孩子,但是没关系,我离皇后之位又近了一步。因为,皇后没了。我在皇后灵前哭得梨花带雨,眼睛肿得看不清前方的东西。主位慎贵嫔早已因为毒害皇后和皇后腹中胎儿被打入冷宫,等慎贵嫔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后就赐死。我现在贵为正四品婕妤,离庶三品只有一步之遥,若无意外我很快就会是这关雎宫的主位。 “婕妤小心。”回了宫后我眼睛肿得火辣辣的疼,想给自己倒杯茶喝,却差点碰洒了壶。有个丫鬟从后面急赶上来,挡了烫茶。“烫得狠吗!”我执起她的手帮她吹了吹,她顺势跪下请罪,说不该留我一人在屋里。我有些自嘲地安慰她:“本想倒个水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对了,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奴婢韵幽,是内务府昨日刚来的洒扫丫鬟,是魏紫姐姐让我暂且进来候着的。”这丫鬟长得盘条靓顺,眉眼还带着点书卷气,不知为何才是个洒扫丫鬟。“你识字吗?”韵幽不知为何熙婕妤突然问这个:“奴婢识得几个字。”“行,下去吧。”我闭上眼睛,靠在榻上,哭灵还有好多天,这会就熬不住了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