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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迈过这道坎

    二十六岁生日那天清晨醒来,许裕园接到了许晴的视频电话。母亲和妹妹们轮流给他道生日快乐,在视频那边为他唱生日歌,许裕园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聊天,简直想翘掉上午的课。

    十分钟后他还是爬起身洗漱了。早餐是昨晚准备好的,离出门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坐在餐桌上,一边吃三明治,继续和母亲聊天。

    许晴注意到他的房间背景不一样了,许裕园说他换房子了。他换回了一套单身公寓,离学校更近,去上学只要步行几分钟。

    许晴说:“以前我就觉得你住得离学校太远了,晚上回家多不安全……”

    “我跟他分手了。”

    许晴很惊讶,问他们发生什么事了。

    许裕园仰头喝掉杯子里的牛奶,神情淡淡的,“这几年都很少见面,前阵子我去他那边住了几个月,觉得……”

    许晴怒道:“他有别人了是不是?多久了?”

    许裕园说没有别人。

    “没有别人那是为什么?”许晴说,“我不信,没有别人你会不要他?总不能是你有别人了吧?”

    许裕园说这么多年来,大家都变了,感情也变了。

    “我以前就觉得他家庭复杂,心思又重,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又太会拿捏你了,怕你跟他在一起很辛苦,你天天把他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现在这么多年,谈得好好的,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突然说分手,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你不要瞒我。”

    许裕园说:“你就当是我突然想通了……什么谈婚论嫁?”

    许晴问他:“过年我问他:你怎么回事?每天跟这么多男男女女传绯闻,不见你澄清,我们园园你就否认得这么快。他说再过几年,你毕业回国就跟你领证,不是你们商量好的吗?”

    许裕园想,不结婚也什么都做尽了,倘若自己心软一点,说不定连小孩都给他怀上了,可是真结婚又是偷偷摸摸的,不会给旁人知晓。所以结不结没区别。

    许晴又问他:“标记还在不在?”

    许裕园吞吞吐吐地解释:“我现在,暂时没心情谈新的,也没空去医院,所以……”

    “你这么大的人了,我不管你这些。不过留着也好,你一个人在外面,起码安全一点。”过了一会,许晴突然问,“你不会嘴上说着分手,心里还想回去找他吧?”

    “我没有……”

    许晴看他那副不争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眼角几丝皱纹叠起来,“回去找他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你看他不顺眼,再甩他一次。”

    许裕园皱起眉,好像真的思考这个做法的可行性,“这样,不太好吧?”

    “你跟你爸爸很像,有时候我认真看你,都想哭。”

    许裕园张了张嘴,爸这个字眼在他的人生里很陌生。他一生人中从没有见过爸爸,等他长到十七岁才回国的母亲没对他谈起过父亲。外公外婆也从来不提。邻居嘴里是“短命鬼”。

    他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小孩,不仅没有肉身上的父亲,好像连幻想中的、精神上的父亲也没有。他从来没有幻想过这个人,好像这个人不存在。

    “你会分化成omega不是基因突变,因为你爸爸是omega。他一直以beta的身份生活,除了他的父母以外没人知道这件事,说出来的话你外公外婆不会同意我们结婚。”许晴说,“你知道你爸爸怎么过世的吗?当时我怀孕了,他决定去切掉腺体,我一直不赞同,希望他接受自己的身体,你知道,切掉腺体对身体伤害很大。我根本拦不住他,一直跟他吵架。他做完手术从医院出来,我说我去接他,他不让我去。后来,他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大卡车追尾……”

    “我知道我很不负责,永远也无法弥补你了。当年我在国外不回家看你,是心里太愧疚了,我一看到你就觉得自己坏得说不出来,你爸爸这么爱我,我却对他的小孩这么坏。你外婆寄给我的照片我都不敢打开来看,有你妹妹之前,我每次走在街上看到小孩就会流泪,会想到我的园园多大了,有没有吃饱穿暖,在做什么,每天下班路过童装店都是一路哭着走回家。不敢回去看你,一想到你就很痛苦,彻夜睡不着,干脆一直不回去,想着距离远了,时间久了就不会这么难受。”

    “十几岁的时候,我看你的照片就想,你和爸爸太像了,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得像,一样聪明,性格也同样害羞……你爸爸当初追了我很多年,他真的很爱我,会为我做很多牺牲,大部分人一辈子也遇不到这样的人。所以后来我一直觉得,会不顾自己去爱别人的人是最勇敢的。”

    “你爸爸走的时候就是二十六岁。我在想,二十六岁对你来说会不会也是一道坎。”许晴说,“有可能,小荀就是你的这道坎。我觉得你跟他在一起一直很不开心,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分开,不如不要走回头路,再痛也一次断干净,迈过去以后就会没事了。”

    许裕园在实验室转了一整天,傍晚十点钟才锁门回家。白天顾贻和另外两个同学请他吃饭,给他庆祝了生日,想来大概是顾贻撮合的。

    回校以后许裕园总想给顾贻送礼道谢,谢他当时几次陪自己戒药。看对方恨不得给自己打钱那股劲儿,顾贻说送礼就是不把我当朋友,又告诉他花钱其实是最没诚意的。

    许裕园心想原来如此,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顾贻问他为什么提前回来了,许裕园也没说分手,只说操心学业,顾贻很惊讶:“你还知道学业?整整走了六个月,我都以为你不回来了。”

    两人走到十字路口就道别。回家的路上,许裕园突然想到什么,进便利店买了一个纸杯蛋糕,让店员在上面插一根蜡烛。

    店员把燃着蜡烛的小蛋糕递给他,“生日快乐,祝你今天过得愉快。”

    许裕园点头道谢,接过蛋糕和零钱就出门了。从便利店出来,他沿着街道一路往前走,烛火在晚风中摇曳不定——没有愿望要许,蜡烛也不必去吹。

    他把烟叼进嘴里,凑到蜡烛上点燃了。街上灯火璀璨,迷了人眼,快到家时,正前方有个人在向他走来。这个身影极其熟悉,许裕园愣了一愣,心里竟然紧张起来。

    “园园,生日快乐。”梅荀说,“我找这个地方找了很久,没想到你也才下课。”

    许裕园张了张嘴,要说什么,梅荀指着他的蛋糕说:“快点吹掉,要烧到奶油上了。”

    许裕园吹灭了这小小的火光,脚步停下来,问他:“你不是在拍戏吗?”

    “跟剧组请假了。”他现在是大牌,要请假没人拦得住。但他几乎从不让私事干扰工作,敬业程度业内知名。

    “拍得怎样?”许裕园拿掉烟,咬了一口蛋糕,奶油甜得他皱起眉头,赶紧吸两口烟缓一缓嗓子里的齁甜。

    “不好,昨天有一场戏我觉得很没必要,想让导演删掉,或者照我的想法改改,导演同意了,女主角不同意,她不想减少戏份,我们争了很久……这周都在山里,蚊子咬得我全身都是包。”

    许裕园说喷点驱蚊水。梅荀说驱蚊水对他不管用,而且下周还有下水戏。

    “这种戏不是有替身的吗?”

    “效果有区别的,我想自己演。”梅荀又说,自己下去还没什么,一大堆人照应着,替身下水就没人管,任人在下面冻大半天,也不好。“我们站在这里半天干嘛?”

    许裕园说:“都分手了,你上我家不合适。”

    梅荀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从山里开了快五个小时的车才到机场,在东京转了一次机,刚刚导航还出错,从天黑找到现在才找对位置,现在累得快瘫下了,许裕园竟然跟他说,自己上他家不合适。

    许裕园小声说:“酒店很近的,我带你……”

    “我饿了。”梅荀拿过他手里的纸杯蛋糕,咬掉奶油,撕下包装纸来吃蛋糕胚。把蛋糕吃完以后他觉得有点腻,对许裕园说:“让我上去喝水。”他又指着行李箱,“里面是你的礼物。”

    许裕园说:“你从来都不在意我的话,我都说了……”

    “我知道分手了。”梅荀说,“你会请朋友上你家喝一口水吗?”

    许裕园的眼睛一直看着路灯投在地面上的光影,半天不说话。

    “整整两个月了,你还没有闹够?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你……下次别来了。”许裕园的话声很轻,“我想分开久一点,起码要一年吧。”

    梅荀说要帮他把礼物提上楼,许裕园根本拒绝不掉,他用钥匙一拧开门,梅荀就贴着他的背进屋了,进屋以后跟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等着许裕园给他倒水。

    许裕园进厨房拿了一个玻璃杯,端着一杯水出来,放在茶几上,“等会我不陪你下楼了。”

    “你坐得离我这么远干嘛?”

    许裕园起身走进房间,“我去洗澡睡觉了,你走的时候带上门。”

    梅荀说他现在又累又饿,还很想操人。

    “我给你叫个……”许裕园摸手机。

    “男妓?”梅荀挑眉。

    许裕园点头。

    “你叫上门的那种,我就在你家里做。”

    许裕园努力在社交平台搜寻是否有这类服务,一无所获,突然手机被人拿过去。许裕园想要抢回来,梅荀按着他的手把他压在卧室门上,腾出一只手来翻许裕园的手机。

    锁屏是他,桌面是他,连聊天背景也是他,手机相册里有一万多张他的照片,大多都是微博存的,最近一周还存了十几张。梅荀随便滑了一下,心想真是不可理喻,他真人在这里许裕园不稀罕,反而在手机里看高p图片。

    梅荀踢开卧室门,发现他的单人床很小,不过很小也不妨碍他操人,他把许裕园扛到床上,开始脱他的衣服。

    在插入之前,梅荀问他,“有套吗?”

    许裕园生气地捶了他一拳。单身汉家里怎么会有套?

    梅荀看他被自己压在下面,羞愤难当又满面春情,十分情动,一刻也忍不住了,又用手指多扩张了几下就要上,一边说:“等会我不射进去。”

    许裕园深深喘了几口气,一副真是受够了的表情,“有什么区别?体外射精也不能避孕。”

    “那我射进去。”

    许裕园用力咬了一口他的脖子,梅荀半真半假地喊疼:“轻点,我回去还要拍戏。”

    许裕园满含报复欲望地想,这下好了,他要使劲多咬几个印子,让他无法出镜。他还没咬,就被人堵住嘴唇翻来覆去地吻……

    以前许裕园都很配合和主动,很少像今晚半推半就,梅荀兴致特别高,按着他做了个爽才放开。等到许裕园累到昏睡过去,他才起身去厨房给自己煮东西吃。

    梅荀独自坐在餐桌前用餐完毕,天渐渐亮了。凌晨的微光透过窗帘渗进屋里,许裕园光着身体,卷着一条被单侧卧在床上,露在被单外的脚跟是粉的。

    梅荀爬上床,抱大型玩偶一样把他抱到怀里,一边玩手机。闹钟响的时候许裕园睁开眼,懵了一会,好像不能理解梅荀为什么在自己床上,过了几秒钟,反应过来就去浴室洗澡了。

    梅荀把自己刚刚做的饭放到锅里热了一下,端出来给他当早餐。许裕园换上了外出的衣服,抱着胸站在房门口看他,表情非常冷。

    “你下课回来我就走了。”梅荀问他,“你说清楚,你想分多久?”

    许裕园说最少也分一年吧。

    梅荀说那就从六月一号开始算,直到明年六月一号。

    许裕园觉得跟他交流非常困难:“分手也就是,你不可以来找我的意思。”

    “可是我想做爱。”梅荀说,“大家知根知底,跟前男友一起解决生理需求不好吗?你也想做吧。”

    “去找别人”四个字在许裕园脑子里千回百转,最终还是说不出口。“我不管你。如果分手了你还这样,跟没分没有区别。毕竟没分的时候你也是想起来的时候就来睡我,给我送礼物,给我几天温柔甜蜜,然后又丢下我很长时间,反反复复——”许裕园的话音突然顿住,心想好奇怪,在这个清晨,他完全忘了梅荀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大概就只有总是忙,总是失约,以及偶尔不回信息吧。

    他突然觉得梅荀也没有做错什么。许裕园知道,自己在这一刻又开始心软了、动摇了,又开始渴望他的一个吻,一个拥抱。许裕园一边骂自己不争气,一边想可是他这么惹人爱。

    “宝贝,是我错了。”梅荀走上来,抓着许裕园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这段时间我反省了很多,以前确实是我不好,是我不够在乎你。以后我做错了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最怕你自己背地里难过,不让我知道,让我连改过的机会都没有。”

    许裕园开始晕头转向,轻轻皱眉:“你……”

    “重新考虑一下我,好不好?”梅荀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掉一滴眼泪……我让你哭一次你罚我一次,怎么罚都可以。”

    这个场景真像一场梦啊……许裕园抽回自己的手,心情忐忑,舌头开始打结:“我上周,在网上看到,你被提名影帝了,你是不是很会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