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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昌昊打小相识,年岁又相仿,地位也相当。 那时霜华是个勤奋孩子。虽然一母同胞本该最亲近。可是这大千花花世界都阻挡不住他一颗上进求学的心。 如此,这凤族少君昌昊算的上我年少诸多狐朋狗友里,顶亲密的那一个。 他小时候性子活泼,想法也活泛。我又是个一根筋最爱蛮干的。所以两个聚到一块总能碰撞出来一堆要挨罚的事。 就连私下凡界偷玩,也是他拐带的我。 因他长相风骚,即便不动神色,看过去也是个风流不羁的品相。为此在凡间平白无故勾惹了不少相思泪。 所以他索性换了道袍,经常扮做一座高冷的年轻道士出门。 我第一次去凡界,实在上不得台面。见着个野花都是香的。 一会儿感慨阳春面上的葱,绿的青翠。一会惊叹拉磨的毛驴,叫声清奇。 凡物虽然不抵天界的精致,可是贵在花样多,且有一种不圆满的美感。 “这是女子用的菱花镜,你看看这雕的花纹,还有这梳子,这香包,还有这扇坠儿……” “你一个男子,怎么净喜欢看这些女子的东西。” 我瞥他一眼,“女子怎么了?你这话我不爱听。何况这些东西精精致致的,怎么还有好坏之分?” 他摇头苦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笑,“这你不懂了吧,我最近做东西欠缺灵感,这些拿回去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他笑着摇头,兀自往前走去。 卖东西的生意太好。等我钱货两清挤出来,一抬头就不见了昌昊身影。 我二人在凡间乃是偷跑出来的,哪里敢用仙术。 更是敛了周身气息。这热热闹闹的大街之上,如何能寻的着他。 我原想找个高地,放眼一望,什么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找来找去,就找到这大街上建的最高的楼,名曰春花楼。 此时日落黄昏,近于傍晚,还没到饭点,楼上的生意就已经好的不得了。我原本想挤上三楼。却不想被这热闹给吸引了眼球。 堂上层层帷幔,不知道后面有什么。 堂下挤满的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我好奇的问向旁边的人,“这是在做什么呀?” 那人懒怠看我,直盯着台上搓手张望,“选花魁相公呢!” 我疑道,“这楼叫春花楼,还要选花魁相公,难不成是要选花仙子?” 这不禁让我想到花界诸仙里,那五大三粗的壮汉榴莲仙子,素居南海的霸王花仙子…… 那人没理我。 我又道,“这怎么个选法啊?” 那人甚为不厌烦,可仍是耐着性子与我解说,“一会儿大幕揭开,里面的郎倌露出真容,谁得的赏酬多,谁就是今日的花魁相公。”他笑起来,“送赏酬最多的还能得相公亲自伺候一夜。” 我道,“伺候?怎么伺候啊?” 那人看来当真被我问烦了,转过脸就要教训我。只不过我堂堂仙君的冷煞气势俨然震慑到了他,他倒抽一口冷气。一肚子的话又憋回了肚里。 眼见也问不出话来了,却听此时台上敲起来一个小小花锣。 我朝里间望去。那敲锣之人也不过是又将刚才的规则说了一遍。 我觉得这事好玩,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不多久,就看里面大幕拉开。 不禁叫我惊上了一惊。 里面那仙子……那相公,竟然坐在一个大鸟笼子里。这着实惊讶坏了我。 随着众人鼓掌吆喝声渐歇。却看那相公身穿异域装扮,收口的两袖都是透明薄纱,露着肚脐,柳腰款款。细细的金链子缠住腰身和脚踝,明晃晃的甚是显眼。他面上还兜着面纱,扯下去,又是引起一阵骚动和口哨声。 我不禁感慨,确实是如花似玉,这要选仙子,该是朵宝石红的石榴花。 他退了下去又出来第二个,第三个……装束不一样。可各有各的风姿。 我记得还有个琥珀色眼睛的。 如此,很快倒是选出来花魁,正是第一个。 台下就开始了新一轮的竞价。 “公子不竞一下价么?”来者像是在这馆子的楼主。 我摇头笑道,“我没有钱。”怀里只有凤凰卖药草挣下来的几文凡钱,哪里够挥霍。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半晌,总算叫一个人占得了头魁。像是花了大价钱。 如此,热闹渐收,我才想起来要找昌昊。 却听有人道,“公子留步。” 我转头看过去,原来竟然是那出价最高的年轻人和那被选出来的花魁相公。 “叫我?” “公子今晚没叫过一次价,难道春花楼没一个合公子眼缘?”那花魁相公笑的活色生香。 我笑,“这倒不是,实是我没有钱。” 那出价最高的年轻人也是个颇有气度的人,笑道,“若公子愿意,在下愿结交一番。” 那花魁相公接着他道,“如果公子愿意,今夜愿意一同侍奉两位贵宾。” 我摇手道,“哪里敢说侍奉。不过我倒是很愿意结交二位。可我朋友与我走失了,我得去找他。” 我那帮狐朋狗友,每每吃酒都会拽上我。 可我又喝不了酒。 所以素来我都是吃饭,他们喝他们的。我很喜欢听他们喝醉了讲各族中的新奇事。 “这又何难,我们春花楼有的是人手,我们在楼上玩,叫他们帮我们寻就是了。” 我心中一想,如此倒是很好。 于是将昌昊的长相穿着细细说来。便与他们上了楼。 屋里备了好菜。我正要座下。 却听那花魁相公道,“今夜是八月十五,正是拜兔仙的日子。公子不知道有没有兴趣扮一回兔仙儿?” 我心中疑惑,我不曾听说过什么兔仙儿,只在太阴君的宫里见过他养的兔子。 只见花魁相公手里拿出来一副惟妙惟肖的兔耳朵,正面与我带了上。 我来了凡间,竟然扮了一回兔子,这倒是新奇。 那出价的年轻人此时也不知道从哪拿来的一只兔尾巴,毛绒绒的极为可爱。 他走到我的身后,笑道,“这个也该带上才好。” 我看着那兔尾巴短短一个圆球,上面只有一个精钢做的钝头。道,“这要怎么带?要扎在我的腰带上么?” 那人笑了笑,也不言语。 慢慢就贴上了我后背,他双臂环过我的腰,似乎要解我的玉带。 我面前是那花魁相公,此时双手也搭上了我的胸膛。 我被他二人前后夹着很是不自在。 正要表达。 门,就被推开了。 凤凰他看着我,八成是因为把他给弄丢了,一脸怒色。 伸手一摆衣袖。那二人就如中了迷烟一般昏倒下去。 “诶?你怎么把我朋友给放倒了?” “朋友?见个人你就当是朋友?!” “行行行,你才是我朋友。”我搂过他的肩膀,“别生气,我下回绝不弄丢你。” 他拍掉我的手,陡然看着我头上的一对兔耳朵,怒道,“这又是什么?!” 我用手指拨弄了兔耳两下,“扮兔子啊。” 他怒道,“你知道这凡间兔子是什么意思?” 我摇头,甩着兔耳朵去扫他的头发,“不知道啊。” 一路上,凤凰光给我讲这凡间习俗了。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也没什么嘛,你凶什么凶。”我一边拨弄手中的兔尾巴一边道。 “你手里的是什么?” 我拿着兔尾巴摇了摇,“兔尾巴。” “你拿这个干什么?!” “我要研究研究这怎么安上去,又没有丝带,没地方绑……难道要插在哪儿?” 他兀自往前走,是彻底不理我了。 ———————— 昌昊他气性大,但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很快他又没事人一样的来找我。 “你上回说的凡界书楼,我与你建好了。” 我搂着他,喜笑颜开,“我说你最近不理我,果然不是生我的气,原来是办正事去了。少君当真是我的好兄弟。” 他甩开我,“谁是你好兄弟,霜华才是你好兄弟。” 我给他斟着茶,“没事提他做什么。昨日父君还拿着他新写的策论与我的做对比,数落了我好一通。说着说着又拎出来承烨,说我文章写的不好,术法也不精深。说承烨就算闭着眼都能把我按在地上打……你瞧瞧哪有亲爹这么说他儿子的……” 他笑,“今日同我去看看书楼么?” “还在须迷山?” “哪敢,在家旁边找了个荒山建的。” 我突然想起来,从书柜找出来一本书,递给他,“你打开看看。” 他满脸疑惑,一翻开,就一个斗转星移,身入书中了。 我笑着跟他进去,道,“这是我新琢磨出来的术法。以后凡书都可以连通一个通道,可以转换到其他地方、其他书,也可以身入书中之境。我近日在琢磨这个,你看咱俩可真是心有灵犀吧!” 他点头,“是挺奇巧,但是我以前见过类似的术法。难怪你父君说你不务正业。你但凡多读点书,也不至于不知道。” 我摇着扇子,“我就是知道自己肚子里没货,才让你帮忙收集书籍建书楼的啊!” “可是里面都是话本风俗异志……” 我一脸冠冕堂皇,“开卷有益。” 凤凰带我奔去了那个山头。 这荒山巍峨气象,着实不俗。 “二皇子给这山起个名字?” 我看着漫山云海做沉思状,“如此巍峨,四周云海翻腾,就叫云周山吧。” 如此,他在书楼旁建了茅舍,周围种瓜果蔬菜也种药草,我时常去蹭书,顺便蹭饭。 我趴在他药架下的榻上每每读到精彩处,拍坏了他不少药草和床榻。 “今日我那堂弟五百岁小宴,你也受邀了吧。” 他坐在榻尾一边磨药粉,一边道,“我不喜欢小孩子,我准备了一份贺礼,到时候你顺便带去吧。” 我起身趴在他肩头,“少君这种性情,日后娶了凤后,给你生十个八个的小凤凰。你岂不是要烦闷死?” 他蹙眉,“其实也不是,只是我觉得同你那堂弟没什么缘分。看着他倒是跟前世有债似得。” 我笑,“他小小年纪,如何招惹了你。我看是你看谁都跟有债似得。” 他看向我,“此话何解?” 我道,“最近霜华招惹你了?你怎么见了他总是一脸冷冰冰的神色?” 他放下手中药具,“说起这个,我才要问问为什么呢!他没事一会参了我一本不谙政事,荒废修行,一会参我一本不顾我族民生,大肆修建玩物,有失少君德行。他管的好宽,他心理有病吧?!” 我摇扇子,“他素来就是这性子,以天下苍生为念。这倒是说的也没错。” 他挥着药杵,“这还不仅如此,我父君听了他的话,平白给我添了许多课业。连带我出个门都受了限制。如今我来这里都被管着。不写够一千遍太上忘情篇,根本就出不来门!” 我笑,“原来你为了见我,做了这么许多付出。当真是好兄弟!霜华也真是的,我回去说说他。不过你家就你一个独子,对你管的严点也是正常的,不像我家孩子多,想管我也得绕一圈才轮到我头上。” 我站了起来,“以后你也少惹你爹生气,不让你出来你就规矩几天。最近虎王还是豹王得了个新美妾,府上正热闹,我找他们玩也是一样的。” 他也站了起来,似是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那你想去,就找他们去吧。” 我在虎王府上吃了一筐新摘的荔枝。 拍了拍肚子,“走了,我家弟弟做生日。去晚了不好。” 虎王上前拽我衣袖,“一个小孩子做生日,急什么,难得来我这里,不玩尽兴怎么能让你走。” 我推搡他,“你可别说这个,我那堂弟长得粉雕玉琢,玉雪可爱,一日不见我倒想的很。” “说起这个,你家霜华仙君年未亓冠,最近倒是雷霆手腕,清扫了一干妖煞。承烨仙君更不用说,九重天的第一战神。你还成天不着四六的哄小孩子玩,小心被比下去。” 我摇扇子,“比下去就比下去,那证明我哥我弟有能耐。证明这天下有幸,未来有指望。” 他一脸无可奈何,又赠了我一筐鲜荔枝。才将我送了出去。 到了宴席,果然迟了,大礼已经结束。 我叔母正拉着我堂弟一桌一桌的谢礼。 我走了过去奉上礼物,自言迟到了该罚。 那小粉团就一把搂住了我,我笑着接抱过他,“小青青,命名大礼给你起了个什么名字呀?” “还没起呢,他非要说等胥臾君来了,让您起。” 我捏着他的脸,“这般调皮,好吧,我来看看有没有已经卜好的备选。” 众仙捧来四个名牌,都是今日扶乩出来的。 我指着其中之一道,“这个就很好,东天光明,长生无极。实为长生之相,小东极日后都要健康平安长大。” 我抱着小东极转了几圈。 “胥臾仙君,这礼怎么还多了一份?” 我摆手道,“是昌昊的……” “正是,本君家中有事就迟到了,就让胥臾君一并先带了来。” 凤凰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也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到了我身边。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中午没吃饱吗?怎么吃了这么些荔枝?下回想吃什么你告诉我,别委屈了自己。” 他这一出跟换了一个人似得,酸的我牙碜。 我冲他呵呵一笑,不知道接什么话。 小东极又搂了搂紧我,双手环着我的脖子,勒的我气都上不来。 却在那时霜华也不知道从哪来的,不动声色将小东极从我身上拎下来,温文尔雅对众仙侍道,“你们少主衣裳怎么脏了,还不带去换一件。” 此时凤凰盯着霜华,面色甚是不好,霜华面上含笑,眼中却一片风刀霜剑,二者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我此时也不知道该先劝哪个。 却听身后来人,真是来的大大的很凑巧,“胥臾,父君问你上回你偷去凡界,毁了十亩良田。还妄动仙术,迷晕了几个凡人,此事有是没有?” 我此时看着这天外救兵,拉着他道,“哥哥,正是我的错。你快快将我带回去关起来,狠狠罚我。把我捆起来好好的教训教训一番!” 如此在他们中间如坐针毡。先逃了此地才是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