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终章)
* “...爸,您说,岑邺是不是太不像话了。” 岑崇峰说着大手拍在茶几上的文件袋上,“这亲子鉴定写得清清楚楚,那郭泽就是我的儿子啊!他昨天凭什么带着个外人趁我不在跑到我家去把人抢走!这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翻看着手里的鉴定报告,岑立国枯枝一般的面容上染着欣慰,他跟岑崇峰的年龄差了有三十多岁,如今头发花白,虽然精气神看上去不错,但是曾经锐利的眼睛已经越来越浑浊,此时倒是难得因为孙子的出现而溢出了点光泽。 听见儿子在一旁愤慨的抱屈,便也跟着点点头,附和道:“是不像话,自家的孩子哪能送给外人。” “对吧!”岑崇峰眼里闪过喜意。 然而,一直坐在老爷子身旁的中年妇人突然开口了,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神色,纤细的手指捋了捋耳边的乌发,“阿邺这孩子做事向来有分寸,这次这么莽撞,也许是有什么别的原因。”缀着细纹的凤眼看了眼又要开口的岑崇峰,苏雨柔转而柔声朝岑立国建议道:“既然如此,让阿邺来一趟,当面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唔...”放下手里的报告,岑立国沉吟了下,认可了苏雨柔的话,“让岑邺过来吧。”末了,又补充道,“把那孩子的养父也带来...还有,崇峰,也让你家那个过来。” 岑崇峰当然没意见,看了眼桌上的报告,眼里的得意都快藏不住了——他巴不得在所有人面前证明郭泽是他的儿子。 岑邺似乎也预料到了岑立国会叫他,几乎是苏雨柔刚打完电话没多久,就听到门口佣人殷切喊“二少爷”的声音。 只是等人到了客厅,才发现,原来不止岑邺郭书瑜,连姜若彤也跟着两人前后脚的抵达了。 岑邺看着坐在沙发上喝茶的岑立国,弯了弯身子,喊了声:“父亲。” 姜若彤见状也跟着弯腰喊:“爸爸。” “行了,都坐吧”把茶杯放到几上,岑崇峰指了指旁边两侧的沙发,抬眼看了眼沉默着站得笔直的郭书瑜,“那个...郭...小郭你也坐吧。” “你怎么跟他们一块?” 姜若彤一坐到岑崇峰身边,男人就忍不住问道,“没为难你吧?” 摇了摇头,姜若彤似乎还没从昨天的惊吓中回过神,虽然上了妆,但是眉宇间还是透着股憔悴,“...只是在门口碰到的。” 闻言,岑崇峰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岑邺跟郭书瑜都落了座,忍不住开口:“现在人都到齐了,可以说清楚了吧。” 苏雨柔眼里闪过一丝厌恶,随即看了眼神色沉静的岑邺,复又放下心来安心的喝了口茶。 “岑邺?”岑立国示意岑邺。 “父亲。”朝着岑立国颔首,岑邺探过身,把刚刚拿在手里的文件夹放在众人中间的茶几上,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取出里面的报告书,“这是郭泽和郭先生的亲子鉴定结果报告。” “你什么意思?”岑崇峰立马喊道。 岑邺却没有理会他,只是将报告书取出来,递到岑立国面前,“请父亲过目。” “...”老人的目光带了些打量,静了片刻,才伸手从岑邺手里拿过报告——和岑崇峰给他看的那份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父亲那一栏的名字写的是郭书瑜。 苏雨柔凑过来看了一眼,眼睛因为吃惊而瞪大了几分,连忙用手掩住嘴,“哎呀,这郭泽怎么跟郭先生也是亲子关系呀。” “什么?!” 岑崇峰坐不住了,撑起身子就要过来。 “坐下!”岑立国不满的呵道,把报告一合丢回茶几上,又才把视线放到神色淡然的岑邺脸上,接着看向从进门开始一直沉默的男人,“郭先生有什么想说的吗?” 冰冷的桃花眼望过来,郭书瑜看着岑立国苍老的面容,冷声道:“郭泽是我的儿子,岑氏家大业大,不至于要跟我这么个小人物抢孩子吧。” “你放屁!” 岑崇峰手里拿着岑立国刚刚看的那份鉴定报告,指着郭书瑜和岑邺吼道:“别以为做个假的报告就能混淆视听了!” “岑崇峰!”岑立国忍不住了,威压的目光看过来,“我让你说话了吗?” “爸我...” 见岑立国真的动怒了,岑崇峰的气焰顿时被自己压了回去,恰好这时姜若彤也伸手拉他,便顺着力道坐了回去。 看到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儿子终于消停了,岑立国脸上不由泛起一抹疲惫,苏雨柔见状连忙挨过去伸手替他轻揉太阳穴。 享受着娇妻的按摩,岑立国脸色终于好了些,倚在苏雨柔身上微阖着眼,“那孩子的照片我看了,跟崇峰的确很像...但既然你们的报告各执一词,那为了公平起见,让老程取了样本送去我指定的鉴定所重新鉴定一次吧。” 老程是跟在岑立国身边服侍多年的老人,且为人向来刚正不阿,由他去处理这件事岑崇峰跟岑邺都挑不出毛病。 “可是郭泽又没在...”岑崇峰还是有些不放心,如果由岑邺那边直接提供样本,那也还是有可能作假。 “阿泽现在就在外面的车里睡觉。”却不想岑邺直接打消了他的怀疑,见岑崇峰望过来,一双眼里幽暗如晦,意有所指,“他得静养,哥哥不是最清楚吗?” 岑崇峰当然清楚,就是因为知道满身是伤的郭泽并不适合带到岑立国面前,所以他才刻意没提让岑邺今天也把郭泽带来。只是想不到,岑邺他们居然还是把人带来了,虽然是在车里。 既然当事人都在,那么采集样本的过程自然顺利得很,很快,程老就带着几人的样本驱车前往了鉴定所。 这次的鉴定选择的快速加急,三个小时就能出结果,几人索性就没离开,都呆在别墅里耐性等待着。 中途岑立国精神撑不住,由苏雨柔扶着上楼休息,留下剩下四人,对于鉴定结果信心十足的岑崇峰好几次想出言挑衅对面的岑邺,然而都被姜若彤拦下了,“在这里闹起来被爸爸看到了不好。” 因为之前被岑立国教训过,听到姜若彤的理由岑崇峰虽然还是有些不甘,但是最后还是又悻悻的坐回了沙发上。反倒是郭书瑜,看着岑崇峰眼角眉梢藏都藏不住的喜意,漫不经心的冷刺了句:“岑先生可要注意别乐极生悲。” 岑崇峰一直都没把坐在岑邺身旁的郭书瑜放在眼里,此时听到对方居然嘲讽自己,立刻怒目看过去,结果就对上了一双淬着冰冷杀意的眸,背脊顿时一凉,可再仔细一看,又只剩冰冷的怒意。 只是经过刚才那一出,岑崇峰心里难免对郭书瑜隐隐有些发怵,冷哼了声便收回视线不再打算和对方争论。 又这么过了一会儿,小憩的岑立国夫妇下楼了。片刻后,新的鉴定报告拿回来了。 岑立国拿着两份新鲜出炉的报告,将郭书瑜的那份递给了苏雨柔,“你看这份。” 温顺的点点头,苏雨柔跟着岑立国的动作,两人一起翻开了报告。 报告前面的专业性赘述被岑立国直接忽略了,手指翻动,径直翻到了结果那一页。 只见报告上白底黑字,写得再清楚不过——违反遗传规律(排除突变因素) 岑崇峰和郭泽并没有血缘关系。 岑立国拿着报告的手颤了颤,而这时,一旁的苏雨柔有些迟疑的低声朝他喊了声,视线转过去,就看到同样款式的报告,同样的白底黑字,只是文字却不一样——不排除亲子关系。 “...爸?” 本来得意洋洋的等着岑立国宣布结果的岑崇峰看着老人陡然沉下来的脸色顿时感觉有些不妙,忍不住朝岑立国喊道:“爸,结果呢?” 听到岑崇峰的声音,岑立国只觉得自己的头有些发胀,连忙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报告径直丢到对方怀里,“你自己看吧!” 手忙脚乱的接住报告,岑崇峰心里不安的感觉已经到达了极点,拿着报告连忙往结果页翻。 “这不可能!!!” 男人猛地把报告册扔到地上,面色狰狞的指着对面,气急败坏的吼道:“岑邺!肯定是岑邺他们做的手脚!” “他怎么做手脚!”岑立国看不下去岑崇峰的失态,怒斥道,“样本是老程刚刚在你们身上采集的,全程也没经其他人手!作假?老程作假?那你怎么不说是我指示老程作假的?!” “爸我不是...” 岑崇峰有些气弱了,可是这结果他实在接受不了,却又一时半会找不出证据。急躁地原地来回转了两圈,突然,视线里印出一个人,岑崇峰眼睛一亮,倏地冲到姜若彤面前,一把拉起她,“爸!若彤!若彤能证明!郭泽是她亲自生下的孩子不会有错!” 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转了过来,看向被岑崇峰扯得有些站不稳的女人。 岑崇峰眼神灼灼的也骐骥的看着姜若彤,“若彤,你快说啊,快把当初你是怎么把郭泽生下来,又是怎么找回他的事都说出来!说啊!快啊!” 姜若彤似乎真的不舒服,措不及防被岑崇峰这么一扯,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抬眼环视了圈众人的表情,最后落在郭书瑜的脸上时多停留了一刹,随即收回了视线,眼睑低垂,声音难掩泪意,“够了崇峰...” “什么?” 眼泪再也压抑不住了,姜若彤忽然抬起泪雨滂沱的脸,朝着有些茫然的岑崇峰哭喊道:“我已经跟你说过了!!那个孩子是我亲手扔到河里的!早就死了!!你不要再骗你自己了!” 说完,就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了一样,猛地甩开岑崇峰,扑到在场的另外一名女性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岑崇峰呆愣的看着自己被姜若彤甩开的手,半晌,整个人突然发出一声暴怒的狂吼:“姜若彤!!!贱人!!” “快拦住他!” “岑崇峰你在干什么!” “啊啊啊!别过来!!” 岑崇峰的眼眶红得能滴血,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完全被怒意支配,爆发出的力量让众人都惊呆了。眼见姜若彤就要被岑崇峰从苏雨柔怀里被撕扯出去,霎那间,也就再顾不得其他,在场的人全都冲了上去,为了拦下岑崇峰的暴行,一堆人乱作一团。 混乱间,谁也没注意到,有一道寒芒闪过,紧接着,男人一声闷哼。 “哒”“哒”“哒哒” 洁净的大理石地面上突然落下几滴艳色的液体。 “啊...”女人惊慌的轻呼之后,是男人捂着腹部轰然倒地的巨响。 姜若彤满手鲜血,双手还攥着染血的利刃,眼里一片惶惶。 “崇峰!儿子...” “啊老爷子!天啊!”苏雨柔疯狂的呼救响彻整个别墅,“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 岑崇峰被惊惧之下的姜若彤在要害捅了一刀,岑立国又被岑崇峰在自己眼前被捅伤的画面刺激得脑溢血发作。 两父子同时进了重症监护室,岑家这一晚可是在陵省出了名。 好在岑崇峰最后经过抢救,很快就脱离了危险,只是伤口在肾脏上,再加上他本来的弱精症,想要有孩子怕是越发困难了。 于是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苏醒过来的岑崇峰,来不及追究胆敢用刀捅伤自己的姜若彤的责任,就被医生告知的这个噩耗给砸得措不及防。 然而老天爷好像还嫌他不够崩溃一样,医生离开后没多久,安静了一会儿的走廊又传来脚步声,未及,病房门被打开,岑邺带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走了进来。 “岑邺…” 看到岑邺,岑崇峰忍着腰侧的疼痛,拼命的坐了起来,冷冷的看着男人,“我没死,你肯定很失望吧。” 唇角微微勾了勾,岑邺那张清隽的脸上难得对岑崇峰有了一丝真诚的笑意,“怎么会,我可是很高兴你能活下来。” 你得活着感受失去一切的滋味。 “虚伪。”岑崇峰朝旁边啐了一口。 岑邺仍然面带笑意的看着岑崇峰,略微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了位置给后面的人。 后面几人里为首的戴眼镜的男人走上前来,首先礼貌的朝岑崇峰问了好,紧接着,拿出一堆文件放在他的病床上,平静而冷淡的告知他: 他之前负责的西区的投资项目资金链出现断层,公司排查之下发现是他挪用了款项另作他用。现在经公司上层领导一致商议决定,准备正式向法院提出对岑崇峰的诉讼。 “……”才从死亡线上逃回来,岑崇峰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一向挺直的背脊也有些弯曲了,半靠在病床上,拿着律师刚刚拿出来的一份份证据资料。 上层领导…? 岑崇峰捏着那叠纸张,掠过几个律师,目光死盯着一旁的岑邺,狠声问道:“这也是我爸的意思?” 岑邺没作声。 几个律师对视一眼,眼镜律师推了下镜架,沉声回答:“…岑立国先生前几天脑溢血发作,虽然抢救及时,但……咳咳,经苏雨柔女士以及其他董事一致决议,现在岑氏集团全权由岑邺先生负责。” 脑溢血… 岑崇峰愣了愣,经过律师的提醒,他总算也隐约记起了那天失去意识前似乎是听到了苏雨柔惊慌失措的叫喊。 这么说… 视线中的男人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一直没有说话的岑邺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善解人意的替他解惑,“那天你倒下的样子把父亲吓坏了,现在人虽然救回来了,可是医生说……” 见岑崇峰一瞬不移的看着自己,岑邺眼里的笑意更深了,“父亲年纪太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不能醒过来… 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男人的身子彻底佝偻了下去。 岑崇峰明白,半年以来处心积虑的谋划全都没用了。 手里的资料被男人越捏越紧的力道揉得不成样子。 不甘心,不甘心啊,明明他才是岑立国的儿子,明明岑邺才是不知道从哪儿领养的杂种! 凭什么?!凭什么!如果他早点跟岑立国见面!如果岑立国更早的知道他的存在! 可是,没有这种如果。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继承岑氏的理想完了,甚至他的人生,也完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再也忍不住崩溃的情绪,岑崇峰怒不可遏的叫嚷出来。 岑邺看着这样的男人,脑海里闪过少年伤痕满布的脸,眼里的寒芒闪烁,嘴角的笑意越发浓了。 * “晓得的婆婆,我又不是娃儿咯。” 医院走廊里,身材纤细的女人握着手机朝着屏幕那头娇笑撒娇道,“好嘛好嘛,我保证明天斗来看你。” 郭书瑜站在一旁,看着走廊里路过的医生病患,在医院透亮的灯光下,那些人表情或镇定,或慌乱,或喜悦,或颓靡,千姿百态的夹揉成一团。 突然,一部手机闯进视野里。 郭书瑜顺着对方白皙的手腕和纤弱的小臂看过去,面容又成了最初的温润如玉,“结束了?” “嗯,我明天去敬老院接奶奶。”把手机还给男人,褪去了方才和奶奶撒娇时的笑意柔和,姜若彤的脸上满是嘲讽,“满意了?按照你的要求,否定了郭泽的身世,还差点背了本该落在你头上的杀人犯的罪名。” 郭书瑜笑了笑,是真的惋惜,“可惜还是被救回来了。” 他当时是下了重手的,只是没想到岑崇峰身体素质太好,救护车来得又及时,倒是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疯子。” 姜若彤已经再也不会被眼前这人虚假的笑容所欺骗了,在去往别墅前,被岑邺跟他拦下来之后,姜若彤就知道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 “岑崇峰现在自身难保,没工夫追究你的‘故意伤害罪’。建议你,趁现在跟他离婚,远走高飞,岑氏想来也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鉴于姜若彤的配合,又或者是看在方才和姜若彤视频的老人的份上,郭书瑜颇为真诚地对眼前的人建议道。 谁知听到郭书瑜的话,姜若彤也跟着笑了起来,“不劳费心,岑崇峰和我本来就没办结婚证。” 这下轮到郭书瑜吃惊了,事到如今,姜若彤也懒得再遮掩,“他之前的钱离婚的时候被他原配都拿走了。” 对此郭书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了钱而傍上岑崇峰的姜若彤居然愿意没有财产分割权? 似乎是看出了郭书瑜的想法,女人一直阴郁的眉眼终于带出了点光彩,姜若彤朝郭书瑜眨了眨眼,却不愿意再为他解决疑惑。径直转过身,说,“…你能把奶奶从那个家里带出来,我本来该谢谢你,但是…总之,你我之间就此一笔勾销了。” 说完,不等男人回答,纤腰一扭,踩着高跟鞋轻盈的朝着楼梯口走去。 目送着女人的背影渐行渐远,郭书瑜垂下眼,“嗯,一笔勾销。...姜亚男。” “我看这姜女士对你,似乎还旧情未了。”身旁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郭书瑜看过去,面容俊美的男人正看着姜若彤离开的方向,“不考虑一下?她在岑崇峰身边敛了不少钱,至少你跟着她,就再也不用朝九晚五做个辛苦的小职员了。” “呵。”回答他的是郭书瑜毫不留情的冷笑,“比起我,岑老师,不对,岑总。您现在才是不知道多少商业巨鳄的首选联姻对象吧?不如仔细选一选,三妻四妾说不定也不是问题。” 岑邺回视过来,开口,“呵呵。” * ? 岑家这次设宴地在自家的别墅内,宴请的人数不多,大多数都是和岑氏有关的各个股东,以及一些商业来往密切的合作伙伴,余下的就是少数的亲友。 华灯流彩中,岑邺一身浅灰西装,窄腰长腿被勾的几近完美。袖口绣着暗色格纹,随着举杯的动作而露出皙白劲瘦的手腕。 送走了一拨又一拨前来恭维祝贺的人,岑邺环视了一圈大厅,果不其然在角落摆放甜点的地方找到郭泽熟悉的身影。 少年正一个接一个的往嘴里塞糕点,腮帮子鼓鼓的,眼睛吃得都快眯起来了,像极了一只偷吃东西的仓鼠。 眼里笑意闪过,岑邺脚步微动,便想过去逗逗郭泽。 突然,背后一道清丽的声音,“岑总,恭喜。” 岑邺眸光一滞,转过身,“应戈。” “唔,收到你的邀请函,我就来啦。”闷了一口酒,?应戈眼里亮亮的,看着心情很好似乎真的在为岑邺高兴,又上前了一步,“给你撑场子,够哥们吧。”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得岑邺几乎是立刻闻到了对方身上浓烈的酒气。 方才看到来人而浮上心头的怒气一下子消散了不少,岑邺看着眼前的好友,想起他先前干的破事还是忍不住训斥道:“既往不咎,没有下次了。” 本以为醉酒的人一时半会听不明白自己的话,却不想话音刚落,青年姝色的面上笑意盈盈,抬起手食指跟拇指圈起,“OK,你一次我一次,两清。” 听到他的回答,岑邺眉心微蹙,有些不满他还是拿熊卓跟郭泽做比较。 而此时应戈已经放下了手,香槟递过来碰了碰岑邺手里的杯子,杯身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伴随着对方平静且认真的嗓音,“之前的事两清,你我还是兄弟。但是……” 收回酒杯,应戈一口喝完了剩下的香槟,随手把空杯递给了路过的佣人,又换了一杯,转过身一双杏眼清凌凌的一片,“这之后,我希望你再也别插手我的事。无论我会对杜沧瑾做什么。” 闻言,想起今天临时跟他请假的杜沧瑾,岑邺眸光一凝,脸色微沉,“应戈你…” “否则,你我就再也不是兄弟。” 话落下,两人之间的氛围顿时安静了。皱着眉同应戈对视了片刻,岑邺终于在对方冷然且认真的目光里败下阵来,但也并不肯完全妥协,“好,我答应你。你们三人之间感情的事我再也不会插手,可是…”同样的转折,凤眸对着杏眼一寸不让,“前提是你做的事没有伤及沧瑾性命。” 见应戈又要开口,岑邺紧接着说:“当然,我也不允许沧瑾让你有生命危险。” “应戈,这是我作为你们两个的朋友的底线。” 应戈不说话了。 半晌,岑邺才听见眼前的人笑骂了一声,“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说着,指了指他身后的方向。 岑邺顺势望过去,就看到不知为何满脸通红的少年似是醉酒一般,抱着容貌秀雅的男人耳鬓厮磨的像是在撒娇。 眼睁睁看着郭书瑜带着几乎挂在他身上的少年拒绝了佣人的搀扶,一步一晃的走向了二楼的卧室。 岑邺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偏生这个时候一堆人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将他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逼得他不得不一一回应。 “哈哈哈哈哈哈。” 岑邺的窘境极大的取悦了应戈,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好戏,才屈尊纡贵的走过来替岑邺解围。 懒得和他计较,岑邺把酒杯递给佣人,打算转身上楼。 身侧,应戈似是想起了什么,凑近岑邺耳边,“对了,苏雨柔身上的药还没起效?” 岑邺的目光跟着投向了另一堆人群,看着中间那个娇笑连连的妇人,察觉到对方不合时宜的包裹住全身的装扮,面上嘴角啜笑,压低了声音,“快了。” 因果循环…苏雨柔的报应,快了。 想到这里,岑邺心里越发想念起纯净的少年,不再停留,径直往楼上走去。 二楼的卧室里,凌乱的衣物撒了一地,明亮的浴室里传来嘈杂的水声,以及少年时不时的呻吟。 岑邺靠在墙上,冷冷的盯着那扇紧闭的磨砂玻璃门。 ——“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倒还真被应戈说中了…… 又过了许久,“咔哒”——浴室门被人拉开,岑邺看着搂着昏昏欲睡的少年走出来的男人,冰冷的视线对上对方不善的目光,森然开口: “郭先生,中场休息,该换人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