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 郭书瑜跟着服务生来到包厢门前,领路的女孩一边朝他微笑一边推开了门扉,“姜女士刚才已经到了。” 男人点点头回以微笑,在女孩的目送下走了进去。 雅致的房间里,如服务员所言,身材窈窕的女人正背对着他坐在餐桌前,此时听见声响刚好扭头看过来,娇艳柔媚的脸上满是期待与喜悦,见郭书瑜走进来,眸中一亮,连忙起身袅袅婷婷的朝郭书瑜走过来,美目眼神灼灼的看着他,菱唇翕张,“书瑜...” 郭书瑜在姜若彤站起身的同时走了过去,与对方擦肩而过的时候刚好避开了女人伸过来想要触碰他的手。绕过对方径直走到另一方的座位落座,见姜若彤还僵在原地,郭书瑜眼里闪过一瞬的讥讽,面上仍然挂着温和的笑,对方才的尴尬状若未觉,“愣着干嘛,快坐下。” 闻言,赶忙收起僵在半空的手,姜若彤转过身姿态优雅地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将耳边垂落的发丝往耳后捋了捋,红唇勾起。“好久不见书瑜,快...二十年了吧。” 郭书瑜端起手边的柠檬水喝了一口,摇了摇头,“十八年而已。”说着抬眸看向面前成熟妩媚的女人,又笑道,“还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 姜若彤脸上的笑意渐渐有些僵硬了。 虽然男人的表情跟语调都还是记忆里那副温纯的模样,但是姜若彤终于明白过来,从一见面开始就隐约感觉到的排斥跟恶意并不是她的错觉。 不管笑得多风光霁月,可眼前的人对她现在的确是厌恶的。 意识到这点,姜若彤顿时有种说不清的羞耻跟愤怒。 在她的认知里郭书瑜不应该这样对她。 郭书瑜生父不详,母亲生下他就借口出去打工,把小孩丢给年迈的老人跟着舅舅一家过日,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郭书瑜舅舅家跟她家是邻居,她从小就知道隔壁郭家有个没爹妈的孩子。从一开始那一家子就不待见郭书瑜,本来就只是勉强度日的农村家庭上上下下几张嘴,自己人的饭都不够吃,突然冒出个拖油瓶换谁都不乐意。? 所以她经常能看见郭书瑜花着小脸穿着旧得发黄的衣服,拎着破破烂烂的小布包,背着好几个干净好看的书包,像个影子一样跟在他那群表兄弟身后。 路过她家的时候,如果碰上她奶奶坐在门槛纳鞋底,看见他了就会趁前头的那群小孩不注意塞给他一个鸡蛋或者一把糖。然后每当那个时候,一直耸着肩低着头的郭书瑜就会抬起脸,朝她奶奶甜甜的笑,从第一次见到郭书瑜那样笑,姜若彤就觉得,其实他挺好看的。 后来要上初中的那个暑假她看到电视里,当所有人都敌视男主角,只有女主角站出来维护他,于是男主角就此将女主角当做人生唯一的光芒,一心一意的爱护疼爱她之后,姜若彤突然就生起一个念头——如果她对郭书瑜好点,那会不会…… 这样的念头一起,就再也压不下去。 郭书瑜是温柔的,是懦弱的,是可怜的,是她拯救了他。 姜若彤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即使后来她为了更好的生活质量而背叛郭书瑜,当了岑崇峰的情妇被他知道后,她也只不过是略微惊慌了一下就放下了心。她是郭书瑜最爱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会为难她。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想的那样,郭书瑜太爱她了,都舍不得责怪她,只是平静的提了分手。甚至分手之后,当她背着学校跟家里人生下孩子,却发现是个怪胎执意要扔掉的时候,被她电话喊来的郭书瑜,居然还提出替她养那个孩子。 自己果然是郭书瑜心中最重要的人。 哪怕十数年未见,直到刚才为止,姜若彤都还一直坚信着,无论自己提出任何要求,只要见了面,郭书瑜肯定就不忍心拒绝自己。 她在郭书瑜面前颐指气使早就习惯了,以至于哪怕今天因为有求于他而装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但是骨子里姜若彤还是觉得郭书瑜不能像现在这么看着她,他看着她的眼神应该是永远饱含着温暖的爱意。 鲜红的唇角渐渐抿了起来,姜若彤意有所指,“看来这些年,书瑜你变了不少。” 听到姜若彤的话,郭书瑜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清凌凌的桃花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面带薄怒的女人,想起曾经相处时这人透露出的想法,一时间笑得更灿烂了,“不会吧?难道你真的还以为我是对你旧情未了吗?” 这话说得足够直白,几乎是狠狠地在姜若彤那张保养得宜额的脸上扇了一巴掌,把她自以为是的骄矜踩碎一地。 半晌没有说话。 姜若彤盯着眼前的男人,到底是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深呼了几口气,轻咳了一声,装作无事的喝了口水,再开口,嗓音依旧娇嫩柔美,“书瑜,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毕竟那个孩子你好歹也养了这么多年……”滞了滞,话锋一转,满脸无奈,“可是岑崇峰不停拉我去做试管婴儿,我真的受够那种滋味了!书瑜,如果不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怎么会这么不要脸面的再出现在你面前。你知道的,我以前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说着,见郭书瑜还是无动于衷的模样,心下一急,悄悄狠掐了把大腿肉,眼泪倏地落下来,“书瑜...求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帮我。”生怕男人还是不动容,索性微微探过身,想要将郭书瑜的手握在自己手中,“让郭泽跟我回岑家吧。” 然而话音一落,郭书瑜眼中的神色猛地变了,眉心渐渐拧起来,刻意装出的温柔假象被打碎,男人终于露出本来危险阴鸷的模样。 幽暗而冷戾的眼神未免太过渗人,正对上男人的视线,姜若彤原本向前靠的动作顿住了。 在她记忆里的郭书瑜向来敦厚温和,从小到大即使是被人再怎么为难也没有跟什么人红过脸,甚至可以说是温顺得有些懦弱。 但现在眼前的这个人,眉眼还是那副眉眼,可那浑身冷戾的寒意,刺得姜若彤脊背发凉。 怔愣间,郭书瑜已经伸出手掐住她的下颚,“带泽泽回岑家?你以为你是谁?” 被迫仰着脸,姜若彤看着眼前陌生到极点的男人,后知后觉的开始有些慌张起来,手掌赶忙用力撑着桌沿,往后一退,把自己从郭书瑜的桎梏中解脱出来。抬手揉了揉被他捏得生疼的下巴,整个人又努力往后坐了坐,觉得这个位置郭书瑜应该不能再随意对自己出手了,才略微缓了缓神。脸上方才装出的柔弱慢慢敛了回去,柳眉直竖,惊慌褪去后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愤怒,姜若彤冷冷的看着男人,呵道:“郭书瑜,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是谁?我是郭泽的亲生母亲,是大名鼎鼎的岑氏集团老总的儿媳妇!还问我是谁,我看你是傻了!怎么,你认为你跟我瞪眼横眉的我就怕你了?我姜若彤是吓大的吗!” 一口气发泄完,姜若彤心中的郁气消散不少,见郭泽一时没有说话,以为是被自己戳破了他拙劣的演技而陷入了慌乱,不禁冷笑。 果然还是一副懦弱的德性。 轻蔑地哼了声,她趁热打铁继续噼里啪啦的说下去:“看在以前的份上,刚刚的事我就当没发生。郭泽我肯定是要带走的,但是你别担心,你要想时常过来看看他也不是不可以。还有,我会给你一笔钱,就当谢谢你这些年对郭泽的养育了。” 一边说,纤手一边在自己的小挎包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大叠粉票,掷到郭书瑜面前。 “喏,这是定金。” 沉默几许,皙白修长的手指终于拿起那叠纸钞,姜若彤心下一松,却不想耳边传来一声嗤笑,方才垂着眼不说话的男人看着她,似乎是在看什么可笑的东西,郭书瑜说:“姜若彤,你倒是没什么变化。” 倏地站起身,郭书瑜神色一整,怏怏无趣地睨着惊愕的女人,“看来你跟那个家伙不是一伙的...” “什...”姜若彤错愕的开口,“你在说什么?” 然而已经明白姜若彤和岑邺并不是一伙,郭书瑜便懒得再跟眼前自负蠢笨的女人多费口舌。把纸钞扔回姜若彤怀里,踱步到她身旁,弯下腰,伸出手温柔的将对方有些散乱的长发理了理,亲昵的轻拍了下姜若彤的脸颊:“如果你还把自己当成是我所谓的‘生命之光’‘唯一的救赎’之类的玩意儿的话,那么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我得劝你一句,小孩子的梦,早就该醒了。好好的做你的豪门阔太太,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更不要妄想从我身边把泽泽带走。” 话音落下,姜若彤咬了咬牙,当即想要张嘴反驳,却又听见郭书瑜漫不经心的继续道了句:“若彤,做事之前,先想想你奶奶。老人家年纪大了,要是知道你这些年的光辉事迹…” 娇艳红润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姜若彤不可置信的看着郭书瑜,再开口时连声音都是抖的:“你!你居然拿奶奶威胁我?!郭书瑜你怎么敢!!” 在姜若彤愤怒的目光中直起身,那张俊秀文雅的脸上又挂上了姜若彤熟悉的温醇笑意,只是男人嘴唇翕张,说出的话每个字却都染着冰冷的阴狠,“所以我才跟你说,不要去做那些会惹怒我的事。若彤,你是个聪明人。” 话音刚落,恰好此时服务生端着菜盘推门走了进来,感觉房间里两人的气氛有些奇怪,服务生一下子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里走。 和茫然无措的服务生对视了一眼,郭书瑜转头朝姜若彤说:“那若彤,你自己一个人吃得开心点。” 说完,径直走出了包厢。 “...姜女士,菜还上吗?”服务生战战兢兢的问。 姜若彤长长的指甲在掌心里抠出数道血痕,沉默了一会儿,才听到她冷声道:“上菜。” 得到指示,服务生赶忙走上前来,往返几次,很快的就把一桌子菜都上齐了。 姜若彤看着面前一盘盘香气氤氲的菜肴,脸色越发难看。 这一道道都是她按照以前的印象点的,上的都是郭书瑜爱吃的菜,本以为是个能勾起对方动容的小细节,结果现在倒像是一个个耳光劈头盖脸朝她扇过来。 她这次瞒着岑崇峰来见郭书瑜,本以为只要见了面,当着郭书瑜的面狠狠地哭上一场拿旧事出来攀扯一些旧情,面善心软的男人肯定就会如了她的意,顺利的话,甚至今天就能把郭泽带回去。 可是... 耳边响起郭书瑜那句“想想奶奶”,姜若彤的嘴都快被自己咬破了,滔天的愤怒下是强掩的恐惧。 郭书瑜,他怎么敢! 涂着艳色指甲油的手指抓起一旁的手机,然而不过刚刚帮屏保划开,姜若彤又停下了动作。她用牙齿狠狠咬着指甲,强压下心中的惶急,“不,不行。” 鼻间萦绕的菜香这个时候反倒成了徒增烦躁的催化剂,虽然刚才一时意气让服务生把菜都上齐,但是她现在哪里还吃得下,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菜盘,恨不得挥手通通扔到地上去。 “..这里...” 突然门外传来一句模糊的声音,姜若彤侧过身拧紧细眉看去,就看到紧闭的房门被从外推开,领路的服务生先一步进来,紧接着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走进了包厢,姜若彤看清来人,脸上余怒未消,眼里尽是惊诧: “岑邺?” 一步步朝姜若彤走了过来,站在餐桌前扫了眼桌上丰盛的菜肴,岑邺这才把视线落到她身上,勾了勾唇角,淡漠的脸上带了点笑意:“嫂子的胃口真不错。” * 安静的包间里,姜若彤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不过对面的空位上倒是迎来一位新的客人。 桌上的菜姜若彤已经让人都撤下去了,此时整洁的桌面上只剩两盏清茶。姜若彤上下打量着眼前慢条斯理饮茶的男人,心中惊疑不定,脸上没有显露出分毫,只是开口后言语间的试探到底隐隐带了点情绪:“听崇峰说你现在负责海外那块...原来禹城这里也有业务往来的吗?” 小啜了一口茶,岑邺抬眼看了下对面的女人,没理会话里的试探,反而装着诧异开口:“我也听说哥哥最近忙着预约医生做试管,估摸着就这两天的事,怎么嫂子你这个节点会来禹城?” 姜若彤身子一僵,被一进门接连的两声‘嫂子’直喊得头皮发麻要知道,要知道,自从半年前岑立国认回岑崇峰之后,岑邺看见他两从来都是‘先生’‘女士’这么冷淡的称呼。毕竟岑立国本来就是因为多年无子,才收养了一干孩子,最后岑邺好不容易在众多养子里脱颖而出,得到了岑氏少主的正式身份,眼见继承岑氏在望,却突然冒出个岑立国的私生子。换做是谁,都不可能欢迎岑崇峰夫妇的到来。 现在老爷子一派的人打算让岑崇峰继承岑氏,发扬岑氏血脉,而夫人苏雨柔一系的却觉得岑崇峰四十无子,怕是有比老爷子还严重的弱精症。那岑崇峰生不出孩子,以后肯定还是也要走上收养的老路,岑氏血脉仍然得不到继承。既然如此,与其将岑氏交给工作能力都不如在岑氏众人眼底下成长起来的岑邺的岑崇峰,然后再看着岑崇峰未来再交给不知来历的人,还不如直接就按原计划,由岑邺继承岑氏。至于岑崇峰,仍旧拥有继承其他财产的资格。 半年来,两派你来我往寸土不让,若不是前阵子岑邺自己不知道怎么答应了老爷子的派遣,暂离了总公司,只怕姜若彤和岑崇峰夫妇比现在还要焦头烂额。 在这样的前提下,本该在国外的岑邺却跟自己在禹城碰到面... 姜若彤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干笑了一声,扯嘴娇笑道:“来见个朋友,明天就回去了。” “啊是吗。”岑邺微微颔首,像是相信了她的说辞。 姜若彤略舒一口气,准备再打探一下岑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时,却看到对方抬手摸了摸下颚,有些奇怪的说:“我还以为嫂子是准备来把孩子领回家的。” 姜若彤一下子就愣住了。 “毕竟这半年来,母亲跟郑叔他们几个董事就是担心哥哥有跟父亲同样的隐疾...所以迟迟不敢把位置交给他。本来以为嫂子你是准备把你和哥哥的血脉带回去证明哥哥的‘健康’,毕竟那样岂不是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女人的脸已经铁青一片,那边岑邺还在继续说:“原来是我想多了。” 说完,像刚发现姜若彤的异样一样,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盛着满满的寒意,嘴上说出的话却又关切又担忧:“嫂子你脸色这么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吗?” 姜若彤受够了岑邺端着副清冷的脸却刻意装出惺惺作态的熟稔,听到这里,索性也不再遮掩,身子往后一倚,纤细修长的手交叉叠在胸前,眼角眉梢尽是嘲讽,红唇鲜艳欲滴:“你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阻止我们认回自己的孩子?那孩子可是崇峰货真价实的儿子,是岑家的血脉。”说着,视线在岑邺身上一扫,冷笑道,“跟你这种从头到尾流着不知哪家血的养子可不同。” 眼里暗芒闪过,皙白俊逸的脸上恢复成了往常的冷淡模样,指尖描摹着瓷杯表面的水墨花纹,岑邺微微掀起眼帘,淡声问道:“姜女士来禹城,岑先生知道吗?” “......” “如果岑先生知道自己还有个遗落在外的亲生儿子,应该喜出望外才对。可为什么我听说,最近岑先生还因为做试管的事跟医院闹了一场?” “......” 见姜若彤嘴角的笑有些挂不住了,岑邺止住了这个话题,转而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你刚刚问岑氏在禹城是不是有业务往来?” 男人平静的看着她,“没有业务往来。只不过...”描摹的动作停了下来,薄唇挑了挑,有意无意的放缓了语调,“最近我找了份高中老师的兼职,就在城北那块,第十八中学。” 姜若彤的眼角抽了抽。她隐约猜到了接下来眼前这个男人会说什么。 果然,岑邺放下手指,单手撑着脸颊,鸦睫扇了扇:“我们班还有个有趣的孩子,叫郭泽,听话又懂事。就是,好像就是不太聪明...姜女士,你这幅表情,看来也听说过啊。” 不等姜若彤接话,岑邺伸手把放在一旁的手机拿了起来,在屏幕上划动了几下,未几,亮着屏幕的手机被推到了姜若彤跟前,“不如姜女士看看,到底是不是认识?” 视线顺着岑邺的话落到面前的手机上——是个待播放的视频界面,黑乎乎的封皮,看不见是什么。 姜若彤咬紧了牙根努力维持着表情,心底还是存着岑邺是在诈自己的侥幸心理,染着精致美甲的手指迟疑的伸了过去,按下了中间的播放按键。 然而紧接着,满目的肉欲交缠让她整个人呆若木鸡。 等到强忍着看了半分钟不到,姜若彤彻底崩溃了,止不住的反胃感让她顾不及说话先是一阵阵的干呕。 岑邺慢条斯理的收回手机,好心的把茶杯递到她面前,却被姜若彤狠狠地挥开,瓷杯猛地摔落在地上,应声碎成了几片。 姜若彤赤红了眼,手指着岑邺,气得整个人抖若筛糠:“...恶心,岑邺你太恶心了!疯了!你简直是个疯子!!” “恶心?”眉梢微扬,岑邺脸上的讥讽藏不住,“那姜女士又好到哪里?用岑氏施压抢走人家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就不恶心?” “放屁!是我生的孩子,我认回他天经地义!”姜若彤快气疯了。 “你当初让郭书瑜把他扔掉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是他的母亲?亲生母亲?说你生了他,都脏了生孩子这件事。” 岑邺的眼里也渐渐染上了冰冷的怒意,姜若彤说得冠冕堂皇,可从最开始妄图抹杀郭泽的存在起,她就不配再自称是郭泽的母亲。 没想到岑邺连这种事也知道,姜若彤有些慌乱,然而脑海里闪过刚刚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气势又狠厉起来,毫不示弱的呛了回去:“那你呢!你拍这种东西,不就是怕我们把孩子认回来威胁到你吗!” 一个智商有问题,还是个阴阳怪物的孩子,岑家怎么可能会承认!况且,比起生不出孩子的弱精症,如果因为郭泽的存在让岑氏的人以为是岑崇峰或者是她的基因有问题,那才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本来她已经打算好只要把郭泽带回去,立刻就安排整形医生把那该死的玩意儿给他缝了。 可是现在,全都让岑邺毁了! 一时间,姜若彤是真的恨不得杀了眼前的人。 谁知面前的男人听到她这么说,却是一脸认同:“的确,我和你们没什么不同,都是恶心肮脏的东西。” “你...” 始料未及的回答让姜若彤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而岑邺不理她,自顾自的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提醒姜若彤: “总之,姜女士。请你好好的,认真的,仔仔细细的想想,是不是真的有必要告诉我那位‘好哥哥’...郭泽的存在。” 瞳仁倏地又瞠大了几分,姜若彤面色狰狞的盯着岑邺,眸中怒气四溢,恨不得扑过去把他生吞活剥了。只不过就这么过了半晌,姜若彤最后却是什么也没有说,拎起自己的挎包,踩着细高跟,飞快的离开了包厢。 那模样,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看着女人难掩狼狈的离开,岑邺的嘴角微微上扬,接着目光落到桌上被他收回来的手机,那刚刚扬起的笑意就又立刻消弭殆尽。 虽然一开始录下那些东西就是为了这么一天,但是…… 睫羽分明的眼睑颤了颤,心里一阵阵发蒙,他现在比自己想象的更不爽。 可是,这种不爽立刻被更强烈的暴戾所取代,这些日来一直被他刻意压下的记忆此刻跟着冒了出来。 耳畔传来少年熟悉的呻吟以及男人恶心黏腻的哄骗腔调,还有那令人憎恶的肉体拍击的淫糜声响。 眼前仿佛看到了那具被他疼爱过的蜜色矫健的身体是如何在另一个男人手下被肏开,那朵只有他舔弄过的小花又是怎么样被其他人舔得淫水泛滥。 凤眸里幽深晦暗如永不见底的沼泽。太阳穴又开始肿跳,岑邺强忍剧烈的头疼,将身子往后靠在座椅背上,眼神凌冽尖锐。 不管怎么样,不能等下去了,他必须要尽快解决掉所有妨碍他的人或事。然后,找回他的少年,把他牢牢地锁在自己身边,再也能让他离开,永远不能。 包厢内一片寂静,岑邺靠着椅背缓了缓,太阳穴的难受渐渐平复下去。自从前些天在机器里听到了那场令他近乎发疯的情事之后,这段时间以来他的睡眠就一直不好,昨天又只是勉强睡了三四个小时,就再也无法入睡。此时姜若彤愤然离开,雅静的包厢里只剩他一人,刚才的不适褪去,迟来的倦意紧接着袭来,捏了捏眼角,岑邺站起身准备回车里稍微休息一下。刚站起来正要动作,搁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岑邺低头一看,竟然是应戈。 岑邺想起上次视频通话结束前,看到他搂着个小嫩模说准备这段时间去某个小岛玩,这才过了多久就回来了? 拿起手机,一边往外走,一边按下了接通键,然而电话接通后,直到走出餐厅,对面都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应戈?” 听到岑邺的声音,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反应,应戈的声音似乎淬着冰渣,“解释一下。” 岑邺的脚步慢了下来,有些奇怪,“什么?” “你他妈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熊卓会跟杜沧瑾在一块!” 电话那头的咆哮震耳欲聋,岑邺蹙着眉把电话开了免提拿远了,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点几下,把通话音量调小了一半,又才把手机重新放回耳边,“你冷静点。” “你他妈把我的东西拿给杜沧瑾玩还让我冷静?岑邺你有病吧!” 岑邺闻言暗叹了一口气,只好跟好友摊牌,“抱歉,当时顺便就让他帮我做点了事。”刚说完,察觉到应戈的呼吸又开始急促像是要发作,岑邺有些头疼的赶紧补充解释,“那小孩儿整个人状态有些不对劲,继续呆在那里的话,我怕你和他都会出事。反正你已经玩腻了,不过是个小朋友,算了...” 这倒是实话,让熊卓去郭家装窃听器并不是非他不可,只是当时他刚好也可以干这件事,加上岑邺确实觉得熊卓的状况有些不妙。毕竟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少年,按照应戈的德性继续跑来招惹熊卓的话,只怕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 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以及些许为人师表的同情,才有了和熊卓的交易。 却没想到,应戈会破天荒地去追究一个腻味了的玩物的踪迹。 “岑邺我没听错吧,你现在是在对我说教?”谁知应戈突然打断了岑邺,兀的笑了起来,只是那笑里透着说不出的嘲讽和狠厉,“熊卓好歹是个神智正常的,你玩的那个弱智,才是你说的‘孩子’吧。岑,老,师。” “应戈。”岑邺的声音冷了下来。 然而这次偏偏应戈不吃他这一套,他似乎是真的有些气急败坏,说着越发激动起来,“怎么?生气了岑邺?我说错了吗?我哪里比得上你会玩?又是师生游戏又是视频py。哦,突然想起来,那个弱智按道理应该叫你一声‘小叔’才对。那岂不是还多了个乱伦?哈哈岑邺,划算呀,一个弱智就能玩这么多花样——” “够了!” 终于忍不住,岑邺朝着电话怒喝了一声。 这从未有过的失态让对方终于安静了下来,没多久,那头传来几道人声,岑邺隐约听出是应戈在那头对下属吩咐什么。过了会儿,再回头跟岑邺说话的时候应戈语气已经平静下来不少,但依旧带着凌冽的冷意,“岑邺,你手伸得太长了。” 岑邺现在已经隐隐有些后悔了,他没想到只是个熊卓而已,居然会让应戈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头又开始一阵一阵的痛了起来,面对无理取闹的好友,岑邺语气里也忍不住带了点这些日子来的戾气,有些口不择言的说:“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给我添乱了?一个玩意儿你至于这么跟我闹吗?你现在就挂了电话给沧瑾打过去,就说我说的让他把人给你送回来。” 岑邺已经很少这样情绪失控过了,实在是最后一次送郭泽回家后,中间发生的事让他的理智几乎数次崩溃。 而应戈听完他这一堆话后,半晌,才冷着声音回了一声: “我不要的东西,哪怕是毁了,也由不得别人捡回去。更别说这个从我这儿捡东西的人,是杜沧瑾。” “我向来睚眦必报,哪怕是你,过了界也是一样。” 说完,就挂了电话。 岑邺皱着眉回到车里,又给应戈回拨了两次电话,都是响了一声就提示对方正忙,切到微信找他,果不其然一个鲜红的感叹号冒了出来。 岑邺都快被气笑了——应戈居然就这么拉黑他的电话跟微信。 但转念也明白可能这次的确自己有些想当然忽略了应戈的情绪。揉了揉额角,岑邺打算等应戈气消了再当面去跟他说清楚。 接着暗叹一口气,侧过身在扶手盒里取出这段时间都没使用过的手机,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几下,找到通讯录里那个熟悉的号码,拨了过去,三声之后,电话接通了。 “沧瑾,准备一下,我明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