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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回家/藉疏的血统与过去

    那条畸形的鲛人在距别墅两百米不到的地方被三面围抄了,比先前她看到时的样子又多了几道伤口。

    “滚开”藉疏耳后的鳞羽振动翕张,音波扩散而开。在这个鲛人音波交织穿梭的星球上 生活了三年,她又不是白痴,自然学会了鲛人语,同时也能通过振动发声表达自己的意思。

    想当年,她被星盗俘虏,硬生生在半个月内学了一门外语,扮作守卫,逃出生天,又和外界接应里应外合,打出了以弱胜强,绝地反击的一战。

    现在想想,应该上了联盟战术师的教科书。

    女子摸摸耳后的鳞羽,轻叹一声。虫族的器官真好用啊。

    此刻的藉疏,长发及踝,致命部位覆盖着轻便坚硬的甲胄,十根长约五厘米,泛着如雪刃光的指甲斜斜指向面前僵持的鲛人。

    被打断了猎杀兴致的鲛人哪肯善罢甘休?更何况是面对一个娇弱——嗯,至少看起来娇弱——的女子?反而被激发出凶性,想连她一块儿撕碎。求偶期的鲛人眼睛会转为红色,红色在自然界属于警示色,这是亮剑一般的行为,彰显自己的力量,标示自己的领地。

    奇怪的是,那个畸形的,没有手的,被戏耍,被围攻,被追杀的鲛人,眼眸还是浅蓝,像月光下粼粼的湖泊。

    或许是基因突变。藉疏记得,他的攻击欲也很淡。

    眼见三条鲛人赤着眼,亮齿向她扑来,藉疏镇定地打开光脑,抢先录下鲛人攻击她的视频。

    杀一只赔十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一个被逼无奈,自卫反击的普通人罢辽。

    就算这个“普通人”攻击强了点儿,防御厚了点儿,把鲛人全打晕捆在树上了,自己一点伤也没受——那也不影响她是个普通人的事实!

    什么?你问格斗术?战术?身体素质?泻药,那只是一个战神的自我修养罢辽。

    暴雨倾盆而下。

    藉疏一手揽住俯卧在地的无手鲛人的脖子,他惶然地仰头看她。他没有手,仰头的动作全靠腰部肌肉支撑,做起来颇为吃力。藉疏另一只手指甲褪去,安抚似地抚过他紧绷的肌肉,托住他触感滑腻的鱼尾,又是一个熟悉的公主抱,向别墅走去。

    托住他鱼尾的时候,藉疏分明感到他不明显地弹动了一下,却因为这个姿势不方便用力,什么水花也没掀起来,只是嗓子里闷哼一声。藉疏只以为是碰到了他的伤口,但他身上的伤口太多了,她仍然保持着这个姿势走着,等他自己适应。

    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音波。

    先前追逐的时候他的嗓子就因为长时间的高频振动哑了。没办法,对于失去利爪的鲛人,声波,尤其是高频的声波,是最有力的攻击手段之一。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他作为人类的那一半的另一个发声器官。

    久未启用的声带尝试着发出了几个尖音,渐渐找回发声要领。他陌生而又新奇地试探自己的声音:" ..谢谢,”藉疏眯着眼睛低头,暗金色的瞳孔在漆黑的雨夜划过火焰般的流光,仿佛一闪而过的彗星,停留在他面前。

    “你会星际通用语?谁教你的?”如果没记错的话星际通用语普及才两百多年,这么个偏远地区,人类都不知道繁衍多少代了,怎么可能会最新一代改版的通用语?

    或者说,是她猜错了,这里的人类压根不是什么空难幸存者后代,至少不全是?

    藉疏尖锐的指甲轻轻搭在鲛人颈后。

    若他也是暗杀者之一,她会毫不犹豫地戳穿他的脖子——“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一一” 他连比带划地描述“像你一样的人……教我的……”

    蒋疏垂下眼睫,心里有了思量。

    “既然你会说星际通用语——你叫什么名字? 她将思绪暂时压下,轻声问他。

    他只是懵懂地望着她,浅蓝的眼珠里倒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他跟着念:“名字……我没有名字。”藉疏已经踏进别墅大门,“别人怎么称呼你的?”

    他的身体又下意识地绷紧了,拘谨地弹动着鱼尾:“……他们都叫我三号买验体。”看起来他并不知道这个词代表什么意思,但显然那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纱似的尾鳍扫在她的小腿上,先前沾上的沙子混着鲜血簌簌滚落下来,在纯白的地毯上染上幽蓝的污渍。那是鲛人血的颜色。

    “真巧啊。”藉疏漫不经心把玩着他的银发,仿若无意般感叹。他虽然不明白她在叹什么,却也能感知到她不妙的情绪。藉疏在他仰头时嗤笑一声。讽刺吗?人类的战神,徒手挖出一条直通底室隧道的英雄,连破三座虫族女皇堡垒的挂逼,曾经不叫藉疏而是冷冰冰的“二号实验体”,而如今一个偏远星球上的畸形混血,弱到连普通的鲛人也能追杀的残次品,也能叫三号实验体?

    不过,这至少印证了她的猜测。

    这个星球上,并不只有她一个外来者。这些都不需要让他知道。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 藉疏将他放在沙发上,暗金的眸子常常会给人带来一种无机质感,一种非人感。她注视着他,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也仿佛透过他在看什么遥远的过去:“就叫藉蓝吧。”她俯下身,暗金的瞳眸映着他的浅蓝眼睛:“你的眼睛就是蓝色的。很漂亮。”

    刚刚拥有名字的藉蓝怔怔地看着她突然凑近的脸,忽然局促地侧开眼,颊侧染上一层薄红。

    藉疏就像没看到般,目光落在他遍布全身的伤痕上,它们正向外渗出幽蓝的血。在浅蓝的沙发上印出深深浅浅的印记,反而像刻意的印花。她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儿,想起一个她以为再也不会回忆的人。她基因学上的父亲,她虫族血统的来源。

    她三年前将他四,不,八肢卸下来时,他流出来的血也是蓝色的。他那时发出无意识的,求饶的哀鸣,膨大的腹部破裂开来,里面流出无数圆润的卵,混着他,或是她内脏的碎片,和一些颜色诡异的体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