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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平听说禄运来大摇大摆进了城中某间院子,立刻判定雍怀瑜跟其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一定就在附近。 “公主,我们要带人过去吗?”玉堂从听说这件事,就已经让人整装待发,等公主下命令,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便能翻个底朝天,将人带到面前。 公主摇了摇头,她说:“不必。她数次能从江湖人士手中逃脱,靠的不只是运气,恐怕早就已经将退路想好了。我们过去,反而打草惊蛇。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你让玉蝉接应我,我要出宫亲自会会雍怀瑜。” 如何会?怎么会?玉堂没有过问。她只需要联系玉蝉,完成公主的命令即可。 玉蝉早就已经从容家被放了出来。听说公主要亲自见见雍怀瑜,便马不停蹄的去那所宅子边侦查。白天容家大少爷进去,到下午才出来。禄运来那一身标志性的灰蓝道袍,麻编僧鞋,绢纱儒帽太显眼了,来来回回进出几次。晚上看到束同光出来买两碗炸馄饨,第二天又看见容府的丫鬟带着几大箱东西过来。 禄运来到这里的消息不仅乐平公主知道,江湖上的人也都知道。他们全都蛰伏在这个院子外边假装买东西,吃饭,住宿。一双双眼睛全都盯着这个院子。院子周围的商家可乐坏了,一天天生意不断,日进斗金。 不过江湖上的人和乐平所想不同。他们只是怀疑禄运来为何突然出山,是不是因为谈半佛被杀,他要联合诸位门派一起追踪雍怀瑜的下落?禄运来在江湖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每次出山必然有惊天动地之举。所以大家都在悄悄盯着,看着,好奇着,期盼着。 然而过了一天又一天,眼看着禄运来吃的满嘴淌油,人都胖了一圈,也不见动静。 就连玉蝉也开始迷惑了。 是不是禄运来就真的只是恰好来京城吃美食的? 最近什么都太过巧合,大家不信世上有巧合,但是又不得不信可能真的有巧合。禄运来就只是过来吃西洋人的饭,雍怀瑜就只是恰好南下到了京城,谈家也不过踩了狗屎运,随着雍怀瑜同时进城。 “师傅,别吃了,都吃胖了。”束同光眼看着师傅的道袍都掩不住肚腩,老管家那张褶子脸都被撑开了。不过你别说,老管家胖了以后,反而感觉年轻了四五岁。 雍怀瑜笑的前仰后合说:“这出戏可是太好看了。现在城里那些人全都看着你师父,就等着有所行动。他们估计以为你师父要联合门派追踪我的下落。倒是便宜了周边那些商贩,赚个盆满钵满。” 出乎江湖人士意料的是,雍怀瑜和束同光现在成了知己好友。禄运来也觉得这个小家伙对味儿,自告奋勇转移视线,错错那帮门派的锐气。至于老管家,他打出生就爱吃,进了京,就跟老鼠进了米缸似的。 禄运来其实也想不通这样一个小姑娘怎么就非得杀谈半佛,天下恶人千千万,杀谁不是杀,咋就这么执着杀一个别人眼里的好人。不过她不说,他也不问。禄运来能保持几百年的名声不倒,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该问的不问。 “束同光的武功虽然是我夫人教的,但是也经过我的改良,她要是出江湖,恩,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就少算一些,最起码能排前二十吧。邱小刀的刀要是硬碰硬,豁得出去也不是不能小胜。至于石自怡,老夫就看不惯他整天珠光宝气的,妈的,装逼。不过要是出手,他的剑确实能排上江湖第一。”禄运来虽然看不惯石自怡那把镶满了珠宝的剑鞘,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剑法确实好。他年轻那会儿还去石家偷师,结果受不了那些规矩连夜跑了。 雍怀瑜一听,就抿嘴笑。她曾经也快被石自怡那把剑晃瞎眼睛了。天哪,到底是什么恶趣味,要在剑鞘上镶上黄金,缀满红玛瑙,祖母绿,钻石,珍珠,海蓝宝,碧玺……整个就是一个珠宝开会。往哪一走活像是个珠宝商人,随时都能扣下来一块过舒服日子。 束同光也见过那把剑,不仅见过,还有幸拿在手里把玩过。要说没有扣下来一块的心那是假的,各种珠宝不管是切割还是纯净度都非常好,钻石的火彩反光和玻璃珠不一样。在阳光下你不一定能先看到有这么一个人,但是你一定能先看到一把剑。那是她小时候第一次认识到硬邦邦冷冰冰宝石的美。 最烦这种有钱人了。三个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想。 容易这些天来的不大勤,一个是真的有事在忙,和波斯那边的商人在商量做生意的事儿,一个是他现在也不知道该什么态度面对束同光,生气吧倒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人家还没过门,就像生意单子还没签字。自古以来盲婚哑嫁的,他们算是强一些,认识的时间长,能培养培养感情。不过现在看来也就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吩咐家里的佣人把用的穿的送过去,奶奶还派人过来问一句怎么回事。他只能回话说束同光的师父来了,她要陪陪师父。奶奶有些不乐意,都已经是黄花大闺女了,也是明路上他们容家的媳妇,怎么说出去就出去,一点都不体面。 “他们江湖中人不在乎这个,奶奶。您放心,同光她过几天就回来了。”疲于应付奶奶派人催他去把束同光带回来,人活这么大,头一回感觉到这个家里的窒息。每个人都活的不像样,都像是附在祠堂上的一缕魂。 五弟妹刚过门没多久因为水土不服病了,五弟原本能过来帮忙,现在也得回家照顾老婆。 他一个人又要忙五弟的,又要忙自己的。那帮波斯人讲话听不懂,只能等翻译,城里头翻译少,活多,他花高价也得等翻译先忙完前任雇主的事儿才能过来忙他的。经常下午谈合作谈到深夜。以前他要是忙的时候,就把查账这些小事儿甩手交给束同光。现在忙到昏天黑地,又要查账对账,又要谈生意,还要去厂子里替五弟巡查。零零碎碎的事情搞得他经常一天只睡一两个时辰就又要起来。 今天刚起来,老太太就传话让他去一起吃早饭。他梳洗一番就赶紧去老太太那边吃早饭,一去就发现叔叔们,婶婶们,还有刚过门的五弟妹,五弟都在。 刚吃了一口粥,老太太就发话说:“韶哥儿,你怎么还没把束丫头带回家啊。” “奶奶,你放心过几天我不忙了就把她带回来。”他赶紧放下碗筷回话。 自己娘叹口气说:“你也别忙坏了身子,这几天天天看你半夜回来,我今儿让厨房给你炖点补补。” 五弟哪敢吱声,他现在不去厂子在家守着媳妇的事儿要是被老太太知道了,肯定得挨顿骂。家里头就属他最不成事,要是被知道了还不干活,怕不是当场就得挨揍。 “我看呐,也别拖了,你俩就今年结婚。咱家哪点能让束丫头不满意的。等你爹过几天回来,我就做主去迎亲。”老太太说。她可算是把那五大箱宝贝要送出去,家里头又要添门喜事,乐得合不拢嘴。 容易在心里头默默说咱家哪点人家都不满意,不过也不敢直说,只能敷衍道:“奶奶急什么,我俩还年轻,咱们家好说歹说才让人家姑娘住过来,怎么也得等她点头了再说这事儿。” “你看看你都多大了,老二也就小你几岁,孩子都会认人了。你说你们俩,你也不急,她也不急,这什么时候是个头。老三明年也要过门,你是家里老大,反而还没个着落。”老太太发话,全桌都静悄悄的听着。 自己娘等老太太说完了也跟着附和说:“你当初不同意你爹给你说亲事,非要找个自己喜欢的。我们也依着你了。束姑娘是你喜欢的,咱们家也定了亲。原本以为你能早早让我抱上孙子,现在可好,光说等着束姑娘同意。娘问你,是不是束姑娘那边出了什么事儿你没跟我们说?” “她能有什么事儿,她们江湖中人和咱们不一样,同光又是将军府里长大的,最重义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就是去看几天师傅,看完了就回家了。”容易将这个自己说了几百遍的,都快信以为真的谎言再次说出来。 二婶子说:“唉,你说老大看重哪家姑娘不好,偏偏就看上她了。” 束同光在容家风评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好,比如二婶子就不喜欢她,说她太精灵古怪,担不起长孙媳妇的家。老太太原本心头肉似的惦记着,不过随着遥遥无期的婚约也逐渐有了些看法。四妹出嫁前,家里人直说是束同光把四姑娘带坏了,姑娘家不做绣活整天舞刀弄枪的。 容易看着家里这群人,突然能理解束同光的想法了。这就像是一个模子,任凭你婚前是什么模样,只要嫁进来,就得按照一个标准来。就像是他们家老太太之前要做个伞撑子,地上那么多木棍,都要砍成光溜溜的一条,一样的尺寸,一样的大小。这里容不下活人,容不下异类。 “她很好,在家里能帮我很多,查账管账比我细心。”容易只能在桌上这样替对方辩解。他们家只想要有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