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上仙命魂
转眼次年秋至，谷天收拾东西准备赴京赶考，一事令他不安，直觉谷雨这些天精神不太好，又不像是病了，托福大嫂照料，叮嘱细碎。 大嫂笑他：“你这般左不放心右不放心的，还不如将他一同带过去呢。放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总该放心一点吧？” 谷天倒不是没想过，只是，“路途遥远，谷雨年纪太小，舟车劳顿他怎么吃得消？” 大嫂说：“你啊，遇到谷雨的事情越发婆婆妈妈起来，弟妹去世早就过了三年，你就没想过填房续娶？身边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谷雨进书房的脚步一顿，心里生了一个小疙瘩，一半是为了她的话，另一半则为这书房有别人踏足，他还以为只有自己和谷天呢。 谷天道：“功名主要，至于内室之事，不用着急。” “怎么不着急？你一远行，就丢下谷雨，他年纪又小，正需要人照顾呢。” “所以只好拜托大嫂了啊。” “等你这次回来，若是中举，大嫂做主给你相一门亲事。”她见谷天想拒绝，搬出一句：“长嫂为母，你须得听我的。” 谷天无奈，他对娶亲本不热衷，王氏早亡反倒让他多了一丝恐惧，只推：“回来再说。” “什么日后再说？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大嫂笑着告辞，准备下去张罗，回身看到谷雨静静的站在那。 谷雨问好：“伯母好。” 大嫂喜笑颜开，张臂要抱，“小谷雨来了啊，我带你去找谷清吧。” “不了，我找父亲有事。” “谷雨快来！”谷天望见他非常高兴，蹲下身张开了双臂。 谷雨加紧几步，跑进谷天怀里。 “你们父子二人叙旧道别吧，我就不打扰了。”大嫂笑着走了。 谷雨盯着谷天的眼睛一直望，谷天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你会娶亲吗？”谷雨想，凡间的男子会娶很多妻妾，而谷天身边一个都没看到，清静得让他满意。 谷天笑着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大人的事情，你也过问啊？” 谷雨不悦的躲开，“我不是孩子！你不要总把我当成孩子来打发。” “你怕我娶回那一个继母对你不好？”谷天以为他是担心这一点，“大嫂会挑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她会像你亲生母亲一样对你好，照顾你，陪你玩，你不想要？” “不想。”谷雨搂住他的脖子，认真的说：“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 “嗯？”谷天惊讶之余，十分感动，搂着他软香的身子更加不舍，清淡的槐花气萦绕在鼻端，他竟真的认真思考将谷雨也带上的打算。 谷雨定义，“我不需要别人，所以，你不用娶妻。” “好好，小谷雨说什么都是对的。”谷天乐呵呵的附和。 纵有千般不舍，离别依旧不可避免的到来，清晨一大早，谷天轻手轻脚下了床，没有唤醒熟睡的谷雨，在他的脸颊上狠狠的亲了好几口，趴在床头，望着儿子，柔声道：“小谷雨，父亲半个月后就回来，你一定要好好的。多吃点，长个子……最近好像瘦了很多？” 谷天更加心疼了，悄声走出卧室，对下人又是一番吩咐，一定要多多关注小少爷的饮食起居。 书童提醒他：“二爷，该上路了。” “我再看看谷雨。” 谷天不舍得转回房内，在熟睡的孩子额头上落下一吻，拖到不得不动身，才背起行囊，带上书童远行。 他们前脚才离开，后脚谷雨就睁开了眼睛，也随之下床，捏了个隐身术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浑然不觉有人跟着，谷天絮絮叨叨，说的全是有关谷雨的事情。 谷雨面色柔和，屈膝坐在一朵祥云上，单手托着下巴，视线俯下，凝望着谷天。 在仙界呆的久了，也觉谷天身上的被书卷浸出的清淡儒雅气息，颇有点仙姿飘逸。他记得女仙也很喜欢这样的仙子，还好谷天不是仙人。 谷天身上确有仙气，是经过这么多年谷雨调理出来的，虽然浅淡，也是一些妖物梦寐以求。谷雨一路保驾护航，灵威全开，上仙镇守，实力不济的怪物们非常识趣躲得远远的，没必要白白送死。 中途客栈，谷天和仆人落脚休息。 谷雨悄无声息地潜入房中，溜上了床，钻进谷天的怀中，趴着他的肩头深吸了口气。右手一翻，一团白色的灵光没入谷天的眉心，又送出一道灵力，让似要苏醒的谷天陷入深沉睡眠。 “接下来我不能和你一起走，我的一部分命魂会保你安然无恙。” 谷雨趴在他的怀中睡到天明时分，伸手探测到命魂已经和谷天融合，这才满意的收手，转身离去。 他的到来和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南至仙君问：“事情办完了？至于将命魂都送出去么，你现在的仙力本就不多。” 谷雨点头，“不然我不放心。” “也怪你滥用灵力，不然他也不会有这样的危虑。” 谷雨不答。 南至仙君又说：“你这一路的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存在，那方明兽被你重伤后更是恼羞成怒，已经追过来。” 谷雨头疼，“怎么老是杀不死它？” “要杀它还要取来灭神矛，它有一部分凤凰后裔的血统。” “那就难办了……” 谷天坐起，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觉得有人来过，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槐花香气，那气息极淡，让他以为错觉。 “怎么可能，此地距离南城已有百里之遥，谷雨怎么会在这里。”他笑自己大概是过于思念谷雨，才有这种幻觉吧。 起床洗漱收拾，叫醒书童，用过早点后匆匆赶路。 京城繁华，天子脚下，自与别处不同，抛块石头就能砸中一位红顶大员，又恰逢各省才子赶考，客栈早已住满，幸好大哥休书一封，给了大哥生意上的朋友，住在户部侍郎的别院，不用为落脚点担心。 户部侍郎喜欢结交年轻才俊，别院是专为此而设置，衔山抱水，虽不奢华，院中多植常青的松柏，绿树成荫，住在此地眼明心净，让人感到别具一格的精巧。 不足半日，谷天便和另外的三人相熟，一起谈经论诗，反正一见面就互捧才高八斗，肚子里倒底装了多少书卷，饮了多少墨水，各自心知肚明，吹嘘一番就辨明真伪了。 一人真心实意说：“谷天兄才学广搏，此次定然可以高中！” “过誉过誉。”谷天谦逊作答。 聊了一整个下午，谷天渐生不耐，推拒明天出游的邀请，踏着月色走回房中，关起门，翻出一卷书册，摊开阅览。 翻开书卷未过多久，谷天只觉一阵困意袭来，仿佛看到纸上的黑字互相交错跳动，重叠模糊，分不真切，无知无觉地倒在了案头。 门墙之外，松柏的影子在月光下拉长，照映在窗户纸上，微微惶惶如鬼一般。 一道道黑色雾气从缝隙中汇聚成一人多高的幽影，黑雾中跳动着两团红色的火焰，激动地扑上了失去意识的谷天，刚一触碰到便发生了一声惨叫，只看得谷天的身体表面爆发出了刺目的灵光，极高的灵压吓得偷袭者落荒而逃。 “上仙？上仙！他不是一个凡人么！” 那幽影一直窜到郊外，发出不甘的咆哮，因它所在的位置距离郊外的坟葬接近，第二天城中就开始流传闹鬼，那鬼淅淅沥沥的吼了一整夜，吓得守城的士兵腿都软了。 谷天根本不知此事因他而起，专心致志的赴考，坐在考场里沉浸心神，拿到的题目一看，心下一松，打了一个腹稿，胸有成竹，一蘸墨立刻奋笔疾书。 交了卷子，走出考场，谷天隐约感到有一道怨恨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怎么也没寻到。 这一晚，那道不甘心的幽影在他的门外徘徊了半天，迟迟不敢进。 熟睡的谷天额头冒出一个小人，把小人一落地就幻化成一位清风朗袖，格外出尘的仙人，样貌正是长大的谷雨。 半透明的仙体一晃而出，只一掌就将黑色的幽影击溃。 “本上仙留你一命，如果再犯，绝不轻饶。”谷雨的仙魂冷冷的望着重新凝聚，变淡了一倍的幽影，呵斥：“事不可三！退出百里之外，通知其余者。” “是，遵上仙旨意……”那道幽影以为自己逮到了一株灵芝仙草，万想不到，这株宝贝的仙草竟然真的有上仙看守，借他一百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太岁的头上动土了。 那命魂重新归入谷天的体内，谷天翻了一个身，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