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事
这段时间喻归安去安徽参加了一个学术会议。姚老师有心想带带他，这些年凡事遇到这种交流论坛，能帮喻归安争取的几乎都没错过。 原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中途却发生了点意外。 喻归安在那儿见到了邱岭。 那晚他们在下榻酒店的餐厅吃完饭，挂在墙上的电视正在重复播着不知放过几遍的电影。 本来没有很多人在意，突然间电影的背景音乐变得诡异又阴森，喻归安听着直起鸡皮疙瘩，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把他吓得不轻，原来这部电影竟然是傅轻演的，画面中傅轻的嘴唇涂得很红，穿得也是一套大红色的衣裤，再配上昏暗的色调，无端有一种灵异感。 这个妆喻归安欣赏不来，赶紧低下头继续扒饭。 这时，正在他隔壁桌吃饭的人不知怎的突然起身，动作大到掀翻了桌上的碗筷，汤汤水水泼得满地都是。 餐厅所有人都在看他，他却视若无睹，一双眼瞪得极大，死盯着墙上的电视。 电视中的画面已经播放到傅轻饰演的角色被主角按进水中，他没有怎么挣扎，只是红色的衣袖在水中上下翻浮。 那人盯着这副画面，眼神中竟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爽意。他的动作已经让餐厅中的人频频侧目，再配上那部奇怪的电影，显得更加惊悚。 负责打饭的厨师干脆找出遥控器，按灭了电视。 姚老师用手指敲敲桌子，说：“小喻，你没事吧？” 喻归安一个激灵回过神：“没事。” 姚老师以为他看了电影不舒服，顺嘴说了一句：“这电影当时争议很大。” 喻归安当然知道这些，没人比他更清楚了。当时傅轻就是因为接了这部电影，才惹上麻烦，和他在那艘游轮上遇到。后来他们竟然神奇地成为了朋友，偶尔会一起吃顿饭的那种朋友。 喻归安低着头认真吃饭，余光却时不时注意着刚刚那个人。如果他没认错，那人就是邱岭。 在这样一个无比正常的场合，他们三个竟然间接地“见面”了。 那之后的事情喻归安听傅轻简单讲过，傅轻的那位老板十分记仇，花了好几年时间逐一端了那艘船上的人。 第一个就是邱岭。 傅轻那时说：“当时他们家急需要用钱，他爸一时没想开，挪了国企的钱，没过多久就被抓了，据说还没来得及转移财产。” 事发之后邱岭就从S市消失了。 这么多年过去，喻归安以为自己早就忘了这些人。可真的再见到时，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 晚饭后，姚老师还想去外面转转买些水果，喻归安没有跟着一起去，而是自己回了房间。 走进电梯的时候，他感到身后有人跟着，回头一看，果然是邱岭。 邱岭变化很大，和当时那个纨绔公子哥儿完全不一样了。喻归安不想理他，伸手将他推出电梯。 邱岭没有再多纠缠，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他站在外面，垂着头说了一句“对不起”。 喻归安原本想当做没见到过这人，并不想理会他，听到这三字后他冷哼一声，又按开了电梯门。 当时他们一个狂妄跋扈，一个软弱任人欺负；现在一个落魄了，另一个却早已过上了平静又安稳的生活。 邱岭已经转身想要离开了，听到电梯门响，又扭头转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喻归安，又移开视线看着脚下。 这一刻，他对于注视着喻归安这件事，竟然产生了一丝恐惧。 喻归安将他这些小动作一一看进眼里，他冷笑一声，问道：“别来这套。你是真心实意想道歉吗？” “……” “如果不是因为你现在倒了霉，那种事情还会不停发生，对吧？”喻归安为人温和，此刻的状态却几乎称得上咄咄逼人，“道歉说得容易，但没有人会原谅你。你今天得到的这些报应，和你以前做过的坏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说完，他不等邱岭说些什么，又一次按下了电梯的关门键。 电梯门缓缓关上，最后留给邱岭的，是喻归安冷冷的眼神。 ＊ 那一天费云白在S市，收到了一个从美国发来的快递。他以前的室友前段时间回国，整理行李时发现了一些费云白留在那里的东西，便给他寄了回来。 费云白拆开快递，大多都是一些手稿。他当时回来得急，很多不太重要的东西就放在那儿，没有带回来。 这些手稿上的线条都还很稚嫩，费云白挨着看过来，能感觉到自己这些年的进步。 本来看得挺开心，直到他翻到了一沓泛黄的纸。 这是…… 封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他翻到最后一页，画面停留在车站，穿着裙子的女孩子闭着眼睛，眼角落下一滴眼泪，在心里对她的恋人说“再见”。 那是他高中时完成的那本漫画。 安排这样的结局只是为了加强笔力，甚至这一整本都没有太实质的剧情，都是为了练习。 当时，费云白觉得这是他人生中完成的第一本漫画，是绝对要好好珍藏的。 但后来，在他和喻归安被迫分开的那几年时间里，他每每看到这本漫画，都觉得漫画的结局似乎和他们的现实隐隐地重合了。 费云白心里难受，之后一直把这本漫画收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后来回国，这本漫画被他遗忘在了某个角落。 费云白捧着本子发了一会儿呆，之后找出铅笔和白纸，在上面画着什么。 几天后，费云白的微博账号更新了几张长图。他在里面说，这是他高中时完成的第一本漫画，意义重大，只是当时没能给两个主角很好的结局，决定现在补上。 故事的结局发生在几年后。女主角开了一家甜品店，某天她正在专心摆着面包拼盘，店门被人拉开，挂在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好听的碰撞声。女主角抬起头，习惯性地说了现在店里的优惠活动。 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最后一格画面，是女主角流着眼泪的笑脸。 下面的评论炸了。 有人说明明也是个开放性的结局，但是看着就是好甜；有人说即使流着泪也能看出幸福，鱼太太真是绝了。 费云白点着鼠标，看着自己微博下面的评论。他手边是刚刚完成的画稿，最后那格画面他修改了很多次，其中有一张废稿里出现了男主人公的脸。 是喻归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