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牵绊
25 “你小子可以!一周给我写了十三封投诉信!打了十六个举报电话!” 其实是二十一个电话… 脑袋被猛敲过后,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里头像是装了几百个唢呐,嘀嘀嘀的狂奏舞曲,我耷拉头,凄惨的模样比被暴雨淋湿的雀鸟没好上几分。 手腕上是绑绳摩出来的血痕,那个恶霸踩着绳子那端,用了巧劲,把我猛地扯到地上,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当面和老子说,是不是!还和老子耍阴招!” 毒刺“啪”地摔在我眼前,“你还在门口设陷阱!怎么,想杀老子?!” “只是沾了蓑鲉的毒液和麻药,会疼会晕,”氧气不足,眼前黑白交替,我张嘴大口喘息,说话从未有过的吃力,“不会死。” 头发被揪住,我被迫抬头,晃入眼的是他眼上那条骇人的疤痕。 “要不是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老子才不和你那么客气!” 可笑!我是不是该跪下来泣涕横流的感谢他“高抬贵手”? “你…出去…”我费力掀开被血糊上的眼皮。 “哈?”科学家凑近我唇畔,“想老子去哪儿?” “去地狱!” 我一口血痰啐他脸上,紧接着脸颊边火辣辣的疼,耳朵“嗡——”地,突然世界变得安静。 “你他妈找死!”他狠狠贯上一脚,是骨头碎裂的声音,我弓成虾米,妄图以此减轻遍身疼痛,根本没用,我连劝服自己不疼都做不到! 太疼了!眼泪不可控制的涌上眼眶! 科学家把我丢到墙角,步步走来,尖锐的刀锋贴着我的肌肤,危险游走。 布帛撕裂,匕首顺着我的胸膛,落在腰带上,他冲我狞恶一笑,刀刃一挑,我紧紧闭上眼。 26 老天毫无预兆的转阴,刮风鼓雷,骤亮的闪电躲在厚云后,阵阵紫光悚然。 大门豁然被狂风卷开,“砰砰”地来回撞击墙面。 “怎么回事!”科学家起身,被飓风阻得寸步难行。 我无力支撑,顺墙滑倒,脑袋不轻不重的磕到地板,这个角度我才发现,居然有水从地下室侵透上木板缝隙! 是伊吗... 大海在咆哮,海水摧毁般席卷堤岸,地面战栗不止,宛若地震,天空最后一丝光线被云遮挡。 霎那,天黑。 “喂!起来!”科学家拎起我的衣领,“这天怎么回事?” 他在畏惧,额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一扫狂狷之态,惶惶如鼠。 海洋向来是正义的审判官,它会洗刷世上的罪孽,还以本真于世。 “不知道...”我捂着腹部,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善恶有报,你在怕什么?” “屁个有报!我只信自己!” 话音刚落,身下的木板承不住水压,被狂涌的海水撕得四分五裂,我也随之飞了出去,仓促间,我瞥见科学家愕然的表情,还有一抹魅惑的深蓝。 背部撞上一堵墙,冷粹的寒意刺骨,我没挣扎,任由寒气包裹全身。 伊来了。 27 “人鱼!”科学家吐出一串滑稽的泡泡,突然溺水掐住自己脖子沉进水底。 水是人鱼的主场,我抱住伊,冲他直摇头。 海边自古流有传说,人鱼一旦染上杀孽,魂灵将入不了轮回,永世只能化为转瞬即逝的泡沫。 伊皱眉,冷冰冰的推开我,操纵水流卷起匕首,猛然扎进科学家的大腿! 会死人的!他该死!但不能死在伊手上! 我制止不了固执的伊,在他从我身侧游去的同时,举起毒刺,扎入他的颈后。 伊回头,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我的心在他坠落的刹那,碎成片片的棱渣。 风停了,云散了,海水肉眼可见的快速褪去。 像是劫掠过后,屋里一片狼藉,湿哒哒的泛着潮意。 科学家跑了,断腿拉出一条连绵血痕,他跑出去没多久,蓦地倒在沙滩上… 我心累至极,将伊的脑袋枕在腿上,他不安的蹙眉,隆起的眉峰似是在责怪我的背叛,我辜负了他的信任… 指尖捋着他藻瀑般的蓝发,我的目光留恋着他的眉目,我想把他一辈子记在心中。 我挑了一处远海,是我能到达的最远海域,我吻了吻伊的额头,将安睡的他放入海中。 这片海域是受到组织保护的,最起码,海洋清道夫的手还没办法伸这么长。 我上岸了,托叔叔帮忙,去往内陆上了个成年大学,那里远离海洋,清晨没有海鸥的鸣叫,倒是清静。 毕业后,我去了家公司,成为公司食物链中最底层的会计。 海洋清道夫的人体实验失败了,志愿者死在手术台上,发生重大医疗事故,公司直接被彻查,人鱼研究项目也搁浅了,更多的血淋淋的内幕被揭露,上头震怒,组织领导人全部判了重刑,锒铛入狱。 也是活该! 我在电视上看到了那条当年被他们逮住的人鱼,还活着,就是瘦可见肋骨。她被送往最好的医疗所接受治疗,等康复,将放生回大海。 不知到时她能不能碰见伊,海洋太大了,人鱼在其中也不过是沧海中一粟,像我一样,遁入人群就再也捞不着了。 又几年,叔叔的儿子结婚,我得过去一趟,做伴郎。 按照习俗,海民结婚前要在海里捞上最大的一条鱼做头彩,预示着未来生活美满幸福。 我不想靠近海,那里装满了我的惶恐与希冀,但是盛情难却,叔叔执意要我帮忙。 勉为其难,我还是上了渔船,一个人载船,熟悉又陌生。 今天风很静,不知不觉我却离岸边越来越远,我看不见叔叔他们了! 想要站起来,船一颠簸,猝不及防的浪将我拍入海中! 要死了!我循着光努力向上游,海水流动的势头陡转,似有万千引力拉我入海底! 突然一条有力的胳膊穿过我的腋下,将我轻轻托起,我看到了一抹深蓝,一如我当年第一次看见他。 我见过美人鱼,它以前是我遥不可及的梦一场,后来成了我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