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宫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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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奉玄从山脚下的镇子骑着马走了一个时辰,到了演武场。门口,一小厮上前来行礼:“左护法。” 这校场看着宽阔至极,远处可远远望见一座山在北面,与一众山势连绵在一起,近看有靶场、比武台、马场等一应场地。苏奉玄将马交予小厮,进到校场上,日头正盛,明晃晃地照人的眼。几名少年在一起练剑,他们见到苏奉玄,立刻停了动作,向他奔来,双手执剑,见礼道:“拜见左护法。” 苏奉玄摆手:“你们去练自己的吧。江尧,你来。” 一个个头中等的少年从队伍里出来,看着不过十五六岁,他脸庞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双眼睛乌黑且亮,身形劲瘦,穿着一身合体的弟子服饰。 他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尤为亮眼,鼻尖还沁着汗:“奉玄叔,您回来啦!” 左护法揽着他的肩,“走,进屋里去。” 苏奉玄出宫三月处理事务,如今刚刚回来,坐在屋里歇息了片刻。江尧缠着他,讨了些好玩意。 看着他摆弄着新到手的小弩,苏奉玄发问:“你近日可有进益?” 江尧闻言,笑道:“那当然,奉玄叔不如试试我?” 苏奉玄喝着一盏茶,点头:“也好。” 江尧腰间别了一把木剑,站在武场中央。他抽出剑,左腿向前迈开马步,架起剑来:“左护法,我准备好了。” 他入宫已有三年,一直跟着左护法习武。由于苏奉玄的特殊教导,他在一帮少年里风头最盛,也是功夫最好的。 苏奉玄手摸上腰间的剑,拿下来丢到他面前,“用浣风。” 江尧笑笑,“左护法今日怎么想割爱了?”他丢下木剑,捡起左护法的浣风。浣风浣风,浣尽春风,千招皆解。这是好剑,听过他名字的人会知道,此剑出自名门正派,与花、雪、月四剑齐名,若是花下起舞,必定漫天飞花,美不胜收。 江尧吹了吹剑身的尘,再次迈开腿,喝道:“开始吧!” 左护法并不使剑,负手站在原地。江尧一剑直直刺过来,苏奉玄仰身避过,相距毫厘之间,他的手刀向江尧身侧急急劈来。掌风凌厉,直指面门,若是被攻上,头也会被削去一半。 江尧面色不变,并不抽身,转了刀锋与其相抵。二力相冲,江尧被逼得后撤,弹出几丈之远。 “有胆识!”苏奉玄脸上带了赞许,不再站在原地,运功向他攻来。 他步法并不多变,招式皆是最基本的,但招招落到实处。只要江尧有一处不慎,必然伤筋动骨。 江尧渐渐摸清他的路子,从一开始的应接不暇,到后来泰然自若。二人过了十来招,苏奉玄突然换了招式,以复杂的手法攻起江尧周身几处弱点。江尧深知自己还未到那一阶段,只能以剑来防御。 剑身受到攻击,发出清泠的剑鸣。江尧转了个圈,苏奉玄二指直指江尧腹部大穴。江尧却纹丝不动,似是要生受。苏奉玄看他如此,刚要撤手,只见他眼光一动,左手袖中的小弩飞射而出。他竟然用上了刚拿到手的暗器。 苏奉玄目光一闪,垫脚弹起,小箭擦着鞋底而过。待他稳落于地上,江尧收了剑,走到他面前,乐滋滋地弯腰作揖,“左护法承让。” 左护法呵呵笑道:“你小子够阴的啊。” 江尧眼光流转,勾起了嘴角,道:“那不是打不过您,只好想别的招嘛。” 忽然,有人打马来报,宫主的车架即将到来。江尧收起剑,与苏奉玄站在一处,过了片刻,一辆车马缓缓驶进校场。 平日听闻的尽是宫主的轶闻,传言宫主的作风狠毒,长相凶残,在他面前稍有不慎,便要掉了脑袋。更有言说,自他上位以来,每到月圆之夜便要活吃一人,以血作酒引用,以此来延年益寿。此外,他还有残忍嗜杀的习性,经常不问是非将人虐待致死,甚至饲养人宠,闲时看他们厮杀,以作消遣。 江尧跪拜在地,心思百转千回。他也不知有传言些是真是假,他曾见过殷付之两次,这是第三次。 “起吧。”殷付之道。 距离稍有些远,这声音听来有些失真,听者皆是如蒙大赦,从地上起身。江尧这才敢抬起头,偷偷望了一眼殷付之。殷付之的样貌看不出年岁,只让人觉得非常年轻,他的身材消瘦,并无传言中可怖的模样,但他浑身一股阴鸷之气,怕是谁离他三尺之内,便要冻成寒冰。 “左护法。”殷付之往校场中间走来,离江尧越来越近。 他会认得自己吗? 江尧的手微微出了汗。 苏奉玄道:“是,宫主。” 殷付之道:“今日倒是有空?你收了新弟子?”这声音冷冷清清,显不出好恶。 苏奉玄回道:“不。江尧已习武三年,已然练剑了。” 江尧听见左护法提到了自己的名字,立马支着耳朵去听,却再没听到殷付之说什么。 苏奉玄看殷付之没什么反应,又接着补充道:“宫主莫非忘了?江尧乃是您三年前带回来的,您说要收他为徒……” 殷付之抬手,示意他不用继续说下去了。他的眼神在苏奉玄身旁的少年身上落了一瞬,又转了回来,道:“哦,是他……你倒是尽心。” 江尧今年不过十五,身量半高,他听这话,不明其意,便抬起头去看殷付之,他的容貌一如三年前见过的那样。 然而,殷付之转了身,对苏奉玄道:“走吧,进屋去说话。” 不知道苏奉玄怎么想的,他又提起了江尧,“宫主,江尧他是否需要另外的教导?” 殷付之对此没有理睬,继续往前走。江尧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走远了,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怎么说也是师徒,把他丢给左护法三年不闻不问,见了面也将他当作隐形人。在这演武场上,哪个不晓得他江尧的大名,必定是一呼百应,都听他调遣。江尧按下心里的不甘,去到练剑的队伍里找人比划。 晚上和弟子一起上了晚课,江尧回到卧房里。 他名义上挂着宫主徒弟的身份,又被凤旸宫左护法教导,自己有一个小院,不与他人一起合宿。 江尧今夜左右睡不安稳,他想起自己最初见过殷付之的情境。说是见过两面,只是江尧自以为的见过两面,其实不过是捡他回来那日,并上第二日。 那时候他只是个小乞丐,不知道自己姓甚明谁,从哪里来的,只知道从小就跟着老乞丐要饭,吃野菜,偷鸡摸狗。 老乞丐给他取的江尧这个名字,带着他讨生活。 老乞丐说,“我姓江,你既然没爹没娘,也跟着我一起姓江吧。上古有个帝王叫尧,你跟他一个名儿,沾沾福气。”于是江尧这个名字就定了下来。 后来不知怎么的,老乞丐也死了,他自己混在乞丐的队伍里,继续乞讨。 一日,他馋了嘴,和另一个小乞丐商量着去一户农家里偷鸡。说来也怪,这农家里大白日的安静得很,篱笆门还大敞着。他们先进了厨房里摸点东西,出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已经站了一群人,皆是黑衣持剑,面容冷肃。 那领头见他们出来,质疑道:“还有活口?” 一个手下当即挥剑来刺,和江尧一起来的小乞丐瞬间毙命,而他躲闪不及,左臂被划了个大口子,袖子坏了一大片。他当即吓得面如土色,趴在地上大喊:“大爷饶命!” 那人的剑再次袭来,江尧紧闭眼睛,想到,这次怕是真的小命不保了。 “住手。”只听得屋内一个声音如此道。 剑堪堪停在距离他脑袋半指之处,再晚一步他便要掉了脑袋。 江尧心惊胆战地抬起头,看见一个黑衣男人从暗处缓缓走出来,这人穿着与其余人并不相同,服饰贵气,单凭那腰带纹饰就知道价值不菲。男人的容貌更是出众,一双狭长的桃花眼,薄唇殷红,只是骨相阴柔,不似男子。 见人出来,领头与一帮人俯身行礼:“宫主!” “带回去。”男人命令道。 他得以受到有生以来最舒适的待遇,有两位美婢为他洗澡,穿上了正经丝缎的衣物,吃上了最美味的饭食。他从小没吃过饱饭,过的连牲畜都不如的日子,洗刷干净了也依然是面黄肌瘦的小矮子,一副丑样子。 他拉了拉婢女的衣袖,问道:“这是哪里?” 美貌婢女不与他搭话,只是按照吩咐将他安顿好,送到客房去睡觉。 第二天,他被一个叫白仪的人领到宫殿前头,说是带他去见宫主。 白仪吩咐道:“你先在这里稍等,我请示后再带你进去。” 江尧乖乖点头。 过了一会儿,白仪从里面出来,拉了他的手:“走吧。” 江尧走进门,看到昨日那个男人。他侧身躺在贵妃榻上,一手支着头,一手搭在腰际,身上仅着一袭暗色长衫,穿的不是很规整,露出了小半片白腻的胸口。他眼眸半睁着,似是困顿,又似是初醒,一股慵懒之态。一旁的黄铜香炉里熏着香,烟气袅袅上升。不知为何,江尧被熏得一阵脸热。 白仪行礼:“宫主,属下将昨天那个孩子带来了。” 江尧并不懂什么礼数,只是呆呆站着。白仪往一侧移了移身子,露出站在身后的他。江尧直愣愣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行礼。 殷付之抬眸瞧了他一眼,问:“你叫何名字。” 江尧的心里面像是装了好几只青蛙,怦怦乱跳,他结结巴巴道:“我……我叫江尧。江河的江,尧舜禹的尧。” 殷付之又问:“你家在何处?” 他答道:“我没有家。” 殷付之不再问他,像是陷入了沉思,他的手指在腰际一下一下地点起来。 白仪等了半晌,不见他言语,问道:“宫主,如何安排?” 殷付之道:“收作我的徒弟,送到左护法那里去教养吧。” 此后,江尧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甚至连一声师父也没有唤过。他偶尔也会想起来这回事,心里像是挠痒痒一样。幸好左护法待他好,做了所有师父该操心的事,教他武艺,送他去和弟子们一同读书。 他拿着镜子,在灯下对着脸左看右看,自己的样貌和三年前早已截然不同。吃得圆润了,人也高了,不认得也正常吧。想到此处,他心里又平和了下来。说来自己爹妈莫非是什么有钱人家的,这脸长得俊俏得紧,一般人家也生不出啊。 看着看着,他心里越发怪异起来,这张脸给他的感觉怎么恁般奇怪?具体怎么奇怪他也说不上来。 堂堂凤旸宫宫主捡回来一个小乞丐作徒弟,为什么给他这样的优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