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_天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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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了一夜的路,就怕有衙役带着犬只搜山,愣是不敢停下脚步。估摸着走得够远了,柳恬也见疲色,才找了块平坦的乾地,两个小孩儿蜷缩在一起,歇息上一会。 醒来後,两人共分了一个馒头,又继续赶路。 柳恬并不晓得要往何处去,他早就没有亲人,除却书院,没有能称之为家的地方。楚折目标却十分坚定,下了山後,只偶尔会问过路人方向。 从书院中偷偷存下的乾粮很快便吃完了,楚折不知道从哪掏出了银两,拉着他进镇子买吃食。经过好些小吃摊,柳恬不住瞧着各色的糕点菓子,甜甜的香气像个小钩子,钩着小孩儿的馋虫,他自然是知道银钱不能浪费在此处的,於是依依不舍的多看了几眼,贪婪的闻着味儿。 晚上,他们找了个没人的破庙,避开破着口的地方,和衣躺下。 明天进了林间官道,便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了,徒步前行,恐怕要走上十来日才能到下一个镇子。楚折望着屋瓦,身侧被温软的躯体贴上,他转头看向了身旁呼呼大睡的男孩,鄙夷的捏了捏对方的脸颊。 总是这般不设防,彷佛白长了年岁。被人卖了多半还要替人数钱,他想着,幸好你遇上了我。又想,这麽天真,不照顾他怎麽行呢。 隔日,柳恬醒来後,就见到楚折正用小刀削着木棍,将一端削的尖锐。他好奇的凑到边上,双腿还酸胀着,站了不久又蹲下来,两手托着腮。 「你在做什麽呀?」 楚折不理会他,低着头继续捣鼓手上的东西。 「哎,你叫楚折啊,我叫你阿折好吗?」 依然没有回应。 这一路上,几乎都是他在自言自语。 一改先前在书院时的做派,对方可以说是极其沉默冷淡。 好像脱去了天真纯良的伪装,这个眼神有些阴鸷凶狠的小孩才是楚折真正的样貌。 他也是才知道,眼前看起来瘦小的孩童,居然只比自己小两岁,大约是营养不良,看起来才会特别矮小。一不小心把心声说了出来,立刻被楚折冷冷瞪了一眼。 两人紧赶慢赶的,终於在午後走到了一处溪边,柳恬饿的肚子咕咕直叫,正要翻行囊,楚折却制止了他。 明明被冷落了无数次,可一旦见着新奇的事儿,柳恬还是会忘了教训: 「你要捉鱼?用这个叉的到吗?哇……哇!你会好多东西啊。」 楚折看了他一眼,像是受不了: 「你好吵。」 柳恬生气地闭上嘴,过一会,又忍不住问: 「阿折,咱们要去哪呀?」 一块玉佩放到他手上,他仔细一看,上头刻着一行小字:天云门张语冰。 他慢慢念了出来,随後睁大眼睛望向对方。知道他又要问问题,楚折把乾燥的树枝树叶聚成一圈,拿出小布包的火石,点着了火後就把玉佩拿回来。 鱼在他手上很快去鳞,又掏出内脏,插上削得乾净的树枝,架在火舌上烤。 「我也不知道去了那儿後,会发生什麽事,」烟雾袅袅下,楚折淡淡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也许又是下一个福修院?也许又有一个丁先生?」 柳恬愣住,一时没有想到,这件难堪的事情,竟会在此刻被提起来。 虽然他隐约有猜测,楚折是知晓的──那场烧尽一切丑恶的大火,估计也是对方放的,讶异过後,就只剩下疑惑:为什麽要帮他? 他不敢问,自个儿琢磨几天,得出了答案,大约是丁先生也找上了楚折?结果反倒被先下手为强。而帮着自己,不过是同病相怜。他又忍不住佩服对方,竟这般有勇气,自己估计就是被欺侮的狠了,也绝不敢报复。 「你可以选择跟着我,也可以就此打住,找个村落落脚……毕竟天地之大,何处不为家。」 楚折低垂着眼帘,嘴里说着话,却没有看向他,白茫茫的烟雾下,分不清表情。 柳恬猛地抬头:「我要跟着你。」 听了回答,楚折却沉默了下来。 见他犹豫,柳恬着急的抓住他的手,「我不会再吵你了,我会安静的,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不是,」楚折打断他,反扣住他的手,那段皓白手腕上,还戴着那串佛珠。 蜜蜡光滑,贴久了肌肤,被人的体温熨的暖和,触手温润,他将食指伸进交接处,轻轻勾了勾。 「……不准取下来。」 柳恬愣了愣:「好。」 「取下来的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明白吗?」 虽然不晓得对方为什麽生气了,但他还是立刻讨好的答「明白」。 过了一会,又傻兮兮的凑上去,问:「洗澡的时候,可以脱下来麽?」 楚折冷冷的看着他,他连忙道:「我怕弄坏了,我、我一洗完就会把它戴回去,我洗澡很快的。」 楚折没再回话,递给他一块鱼刺除得乾净的鱼肉。 孩童的脚程比楚折预料的还要费时间,幸好在他尽力控制下,每经过一个镇子,便先补充最粗糙便宜的乾粮,荒野中则是以能捕猎到的食物为优先。短短数日,柳恬已经见识过了鱼叉刺鱼,弹弓打鸟,有一回还打到了肥美的雉鸡,两个小孩美滋滋的分了一顿。 然而路途遥远,银两终究是不够用,最後的一个月,楚折总是哄骗着柳恬留在村外落脚处,自己则窜进人群中,窃取身着华服的公子哥儿们的财物。 他在原先的家乡时,有一批交好的狐朋狗友,不只集团作案,还会互相交流心得。可在面对柳恬时,却奇妙的不愿对方知道自己干的都是什麽事──其实大也没有假装清高的必要,不这麽做的话,一个十二、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要如何生存下去? 但他总是想着,不知情便无罪,肮脏事见过一次便好了,没有必要捧着恶臭,强硬的往人身上抹。 如此数月後,他们终於到达了目的地。 和福修院不同,天云门位在山脚下,楚折随意问了个卖菜的大婶,对方当即指了个方向。看两个脏兮兮的孩子似乎又饿又累,大婶好心多问了几句,身後却忽然传来温和的女音。 「两个小孩儿,来天云门做什麽呀?」 柳恬回头,就见到几个白衣侠士站在身後,出声的那位站在最前,长发束起,黛眉凤眼,正微笑得看着他们。 她眼波流转,注意到楚折一脸防范的神情,於是便自我介绍道: 「我叫孟棠,是天云门门下弟子,他们是我的师弟。你们若是想去,不如等我们买完东西,一齐过去?」 楚折想了想,有人引见要方便的多,爽快道:「也好。」 他俩便牵着手,跟在一行人後头,途中,白棠问了名字和年纪,奇道:「这麽小便出来闯荡?」 又问:「你们的爹娘呢?」随後想,这等世道,家庭必定遭逢巨变,才会两个孩童无家可归。 「我们没有爹娘,我和柳哥哥流浪在外,相依为命。」 乍听到此种称呼,柳恬不禁多看了楚折一眼,耳边听着白棠叹息,悄悄凑过去:「好久都不叫我哥哥了。」 楚折盯着他,鄙夷道:「你有兄长的样子吗?」 「我怎麽没有?」柳恬不服气,站直了身体,「我比你高!」 这下楚折彻底生气了,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手却握得更紧。白棠倒是轻笑出声,「你们感情真好。」 一路去了药材行和布行,听几个白衣侠士谈论该购买何种样式的布匹,总算在柳恬快睡着时定好了样板,付下订金。 「孟师姐,如今掌门不在,邢师伯早些年也收了关门弟子,师姐莫不是想收他俩为徒?」 孟棠道:「我自知境界不到,遑论教人?带他们回去,正是想问问师兄。否则两个小孩没爹没娘的,岂不是要在外头继续流浪。」 「我知师姐好心,」青年摇摇头,「但切莫妄自菲薄,师姐在我眼中是极好的。」 孟棠微微一笑,看似接受了奉承,心中却知,武学这块,极其吃重天赋。十五岁之前,尚能安慰自己未成气候,等到了她这般年纪,与人对招,动静之间,若还是不能自知,那未免也太过可悲。 她的小师弟便是那练武奇材,不过弱冠之年,已将天云门拳法、剑法,使的出神入化,就连她爹也极为看好,言谈之间,多有夸赞。 她又瞧了瞧身後跟着的两个小孩,见眉眼黠慧,倒是有些期待,暗忖无论如何都要说服自己梁师兄收徒。 不多时,便行至山脚下。 进了天云门,一路经过都有弟子恭敬道:「孟师姐。」然而孟棠看着甚为年轻,楚折留了个心眼,猜测对方应有特殊的身分。 乍到陌生地方,柳恬紧紧拉着楚折的手,亦步亦趋,旁人打量的眼神让他心慌。待进得厅堂後,孟棠让他们坐在一边,自己往里头去。 「他们都在练功夫吗?」柳恬小声问道,他因为紧张,把楚折的袖子都捏皱了。 「嗯,我要拜入天云门下,你呢?」 柳恬一愣,立刻道:「我也要。」 见他这样,楚折笑了,轻声说:「不怕我将你卖了?」 「你……」他本被这问话吓了一跳,看着对方面上笑意,知道是在戏耍自己,「你才不会呢。」 「你怎知我不会,」楚折不以为然,「一个小孩五百文铜钱,卖了能买好多东西。」 「你要卖我,就不会给我弄吃的了。」 楚折捏了捏他的脸,「那是因为白白胖胖的比较好卖,你看乾巴巴的谁想要。」 「白白胖胖,是在卖猪肉吗?」柳恬笑着躲开,却没注意到楚折异样的眼光,「你不知道?」 「嗯?知道什麽?」 楚折看着他,老成的叹了口气,抓起对方白白净净的手,一看便知没做过太多粗活。 「这儿要是有谁欺侮你,跟我说。」 「好,」柳恬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我什麽事都跟你说。」 过了许久,厅内传来一连串脚步声,步伐不疾不徐,每声落点都是相同的力道。 「这便是那两个小孩儿吗?」 一个年约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走了出来,看到他们後微微一笑,面相甚是和善。 「是啊,师伯,」孟棠跟在後头,「我观他俩根骨绝佳,正好我爹总叨念着想多些新苗子。而且,梁师兄也有意收徒,成人之美。」 邢衍嗯了一声,仔细的瞧了瞧两人,端坐上太师椅,朝柳恬招了招手。 「不要怕,师伯想看看你们的资材。」 听孟棠如此说,柳恬怯怯的走了过去,邢衍捏了捏他的肩背和双臂,又朝楚折招手,同样的捏过这些地方。他的手劲极大,两指抵着骨头,捏完後,忽问道: 「听孟棠说,你们从远在百里外的城镇,一路步行而来,怎麽会想到要来天云门?」 楚折右手伸入怀中,拿出刻着天云门张语冰的玉牌,双手呈上去。 「哦,」邢衍接过去,仔细翻看了几眼,确认真伪,「原来是语冰,他有传书说过此事……说到若你来此,他打算收你为徒。」 「是,晚辈也是抱有此意。」 邢衍笑了起来,「你这……小小年纪,说话倒是老练。但我二徒弟还在外办事情,一时半刻赶不回来,你有天分,半分不可耽误,不如先拜入我大徒弟门下,等语冰回来,再另行讨论?」 「都听师伯安排。」 「那你呢?」邢衍看向另一边神色紧张的孩童,他身体条件就稍差一些,年岁也较大,过了修习的最佳时间,日後进境极其有限。 然而靠後天努力也并非完全无法弥补,比如他的大徒弟,资质中上,但勤学不辍,为人极是认真。如此一想,梁为客做他们师父,要比张语冰来得更合适。 「我、我也是!」柳恬鼓起勇气,磕磕绊绊道。他其实害怕极了,面对男性长者,又是这般严肃场合,总让他想起书院里的先生。 但是楚折就在他旁边,要是不能和楚折在一起……他悄悄觑了眼对方,楚折目不斜视,专注的看着邢衍,他有些怅然,不自觉的摸了摸腕上的珠子,上头传来的温度让他稍稍安下心来。 邢衍说:「孟棠,你带他们去你梁师兄那吧。」 最终他俩都奉上一杯茶,恭恭敬敬的朝梁为客喊声师父,便在这天云门待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