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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湛星从自我修复和完善的沉眠中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亚雌医生已经翻了好几番，还出现了一些着装与众不同的人。 发现他睁开眼睛，身体的数据也趋于平稳——虽然还是维持在偏低的数值，两个白色衣服胸前系着粉色缎带的亚雌为他排空了修复舱内的液体，打开舱盖。 空气中弥漫着偏暖的柔和花果香，温度适宜，看起来是周围那些精致的设备带来的改变——它们在冷硬的金属舱室中为了不显得突兀，还在这里铺了长绒毛的粉橙色地毯。 “小殿下，还有1个标准时左右就能到达中心星港了，请不要紧张……这样的环境感觉还适合吗？” 这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容貌秀美的亚雌护士，唯一的不同点就是一个是粉红色，一个是淡绿色眼睛，而且他们是圆瞳。 “……我要见克瑞希。”路湛星的目光略过护士和那些颜色粉嫩的东西，对它们兴致缺缺，他只想快点看到那对金色的猫眼宝石。 然后他动作迅速地从修复舱里爬出，轻盈地落在地毯上，让正在做出搀扶动作的亚雌护士目瞪口呆。 路湛星碰了碰舱门，随着轻不可闻的声响，门迅速向两边滑开，门外是一只眼神略显焦急的少将。 “……殿下。”克瑞希隔着打开的门单膝跪下，平视着路湛星明亮的海水蓝色眼睛，“舱室外偏冷，请穿上准备的衣服吧。” 但路湛星不肯回去，他执着地看着克瑞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委屈，“我想摸摸你的眼睛……” “请来吧。”克瑞希扯了扯嘴角，尝试露出一个更温和的笑容。 虫族的眼睛最内层还有一层坚固而透明的膜，它可以在太空中保护雌虫的眼睛，而雄虫的则比较脆弱。但是克瑞希打开了这层膜。 那双鎏金色的竖瞳在这种情况下能看得更加清晰明彻，靠近中心的细小纹路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中间贯穿的深黑如同空间裂隙般摄人心神。 路湛星伸出细嫩的手指，缓缓碰触克瑞希的左眼。它有一种微凉的感觉，手感像柔化的晶体，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当他的手指离开后，克瑞希忍不住快速眨了眨眼，柔软的睫毛扫过还没彻底收回的手指带来微微痒意，让路湛星睁大了眼睛。 “抱歉。”克瑞希已经重新关闭了透明膜，看到路湛星的样子，心里似乎有一种柔软的触动，让他连忙垂下头，微微红了耳根。 “咳，咳。”身边传来一阵清咳，还有一个揶揄的清朗声音:“小殿下看来很忙啊。” 那是一只身高和亚雌差不多的……雄虫，长相清雅疏朗，水蓝色的高马尾，孔雀绿的璀璨眼睛有些过于艳丽，但却令本来随性的他显得更为……明艳。 “你好，小殿下，我是雄虫保护协会的副会长骆歌原，很高兴见到你。”雄虫凑近路湛星眨眨眼，“还有四分之三标准时就要抵达星港了，你可以选择一位带领者，和你一起走哦～” 路湛星看着一脸“选我选我”的骆歌原，看在那双漂亮眼睛的份上多说了一句“谢谢提醒”，然后歪了歪脑袋说道，“我选克瑞希。” 克瑞希的金色竖瞳顿时明亮起来，显得……更凶悍了。 骆歌原无奈地耸耸肩，“没关系没关系，我就走你的后面吧！” “小殿下可以提前想一下自我介绍，本来是要在航程中录制的，但你一直在沉睡，所以一会只好在星港现场说了。” 骆歌原做了个加油鼓气的握拳姿势，对路湛星点点头，“崽崽放心飞，我们都在你的身后加油鼓劲哦。” 路湛星故作嫌弃地撇开目光。骆歌原做出垂头丧气的样子。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在路湛星对着发音视频纠正自己的古语口音中度过。 他非常认真，完全没有一般幼崽的好动，而是专注于手头的事情。 看着他的表情，能感觉到他对这件事的重视，然而声音却奶萌奶萌的，带着小孩子的稚嫩。 这就是反差萌吧，被路湛星坐着大腿，思维放飞的克瑞希默默想道。 旁边的骆歌原:盯—— 随着欢快的音乐响起，远航舰没有丝毫颠簸地停落在星港广场上。 路湛星从克瑞希大腿上跳下来，看看自己身上的白蓝渐变卫衣、淡蓝色裤子套装，整了整墨蓝色的围巾，踏了一下墨蓝色的小靴子。 然后摆出一个自认为酷酷的表情。 克瑞希做出邀请的礼节，然后牵着克瑞希的一只手，通过长长的银白色走道，来到打开的舱门。 外面的欢呼声已经隐隐约约传了进来，路湛星有些踌躇，握紧了克瑞希的手指。 当他们出现在舱门的时候，压抑的欢呼声顿时变成山呼海啸，路湛星看到离得近的一些雌虫在摆动着巨大的横幅、挥舞着手上的旗帜，那是白色和墨蓝色的，根据他发色瞳色定下的应援色。 [欢迎崽崽回归虫星！] [殿下，虫星是您永远的家] [第xx军热烈庆贺路帅崽崽回家] “？”路湛星茫然地看着他们激动的面容，感到难以理解，同时顺着克瑞希柔和的力道，一步步走下铺着蓝色地毯的斜坡，经过两边有围栏的长长蓝毯。 他试着看看周围的人群，向他们试探着招了招手。 欢呼声立刻攀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我要聋了。路湛星想着。 好不容易走到一个发布会一样的讲台[注:幼崽版]前面，路湛星松开克瑞希的手走上去，这才举高双手向下压，示意噤声。 四周的声浪逐渐平复下来，然而还是有很多窃窃私语的声音。 路湛星调试了一下环绕收音设备，左右张望了一下，开口说道: “大家好，我叫路湛星，也可以叫我路希尔…” “谢谢你们过来这里迎接我。” “我曾经是一颗几乎失去生机的蛋，由于一刹那的感觉，我破壳而出，完成了一次蜕变……” “我需要感谢克瑞希少将，是他救了濒临死亡的我……” “还有远航舰和一路上照顾我的各位，虽然我醒来的时间很少，但我能感觉到你们的陪伴……” “…………” “谢谢。”说完这句，路湛星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他连忙睁大眼睛，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然后向前面和后面各鞠了一躬。 四周传来压低声音的尖叫:“天哪，awsl，真的太可爱了。” “我从没有见过这么有礼貌的小殿下！” 旁边习惯性鼓掌的骆歌原:……诶诶怎么好像没提到我？ 骆歌原走到路湛星身后，微笑着对人头涌涌的众雌虫说道，“各位，让我们再次欢迎回归虫星的小殿下！” “小星星！”“路希尔！”“殿下！殿下” “小殿下会暂时定居在中央星，请继续关注后续的追踪报导～”骆歌原笑了一下。 “那么现在，我们即将前往下一站，中央星雄虫保护协会，请大家遵守秩序，有序离开……” 话是这样说，可是大家的目光都黏在一个地方—— 路湛星下台后就板着小脸快步走到克瑞希前面，按照记忆里类似的动作，伸开双手。 然后被克瑞希轻柔地抱了起来。 双手搭在克瑞希宽阔的肩膀上，呼吸着那凛冽而清新的气息，路湛星微微急促的呼吸才缓缓平和下来。 他父的，这确实是他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 ……似乎有点不完美，需要努力要求自己才行。 上了悬浮车之后，路湛星就自己要求下来了。 他占据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立体的城市大厦高耸，楼和楼之间有时又赛博朋克地互相连接，车流后面的尾灯交织成绚烂的虹光，交织在楼宇之间，各行其道。 那些大厦的顶端还有悬浮在半空中的水晶岛屿，上面有漂亮的别墅，岛屿之间三五链接起来，组成一个个群落，经过坐在对面的骆歌原的介绍可以得知，那是高等级雄虫和他的雌虫们的居所。 那些高楼里则是越高的地方代表越高的地位，高处居住着雄虫和部分地位高的雌虫，底下则是底层群众。 虽然在谭雅的严密管控下中央星不存在贫民窟或者黑色区域之类的地方，连最低处的地面也被机器虫打扫得干干净净，但那些母巢生产的工雌却还是被当做工具般被使用，他们是理所当然的奴仆，然而他们依然以身在中央星为荣。 对于像骆歌原这样的雄虫来说，他们由于协会的身份有更开阔的眼界和更平等的思想，然而母巢雌虫依然是仿生人一样的身份…… 嗯，什么是仿生人？记忆里好像没有……路湛星疑惑地歪了歪头，但隐约想到一个太阳穴有蓝色光环的形象。 …也许在很多虫眼中，母巢雌虫就像机器虫一样吧。 不过在“父亲”的传承记忆里，母巢似乎还是一种新的试验品…… 悬浮车非常平稳，一段时间后就停靠在一个宽阔的平台上，走出来抬眼就能看到高耸的三个尖顶、金碧辉煌的建筑物。 一看就知道它是处于绝对的高层，因为中层建筑多是霓虹灯彩的风格，而下层则是黑铁和萤石、电灯之类的粗犷模样。 这座建筑物前面的小广场上有一块仿佛学院门口的横碑，上面书写着在路湛星看来缺了好多字的虫星现代语“中央星雄虫保护协会总部”。 唉，辣眼睛。虽然少字确实挺方便就是了。路湛星吸了一口气。 横碑前面有一些雌虫在拍照，然后就走向了右边的副塔。 看到路湛星打量那些雌虫，骆歌原赶紧把他的头转向左边，那边才是幼崽中心！ 而那些拍照的雌虫有些也看了过来，但还是三步一回头地往右边走了，他们可不想错过和那些被罚社会劳动的雄虫的时间…… 啊，他们一定也会拥有自己的幼崽的。 至于中间的主塔，那是协会的事务中心、行政区域和成年雄虫的休闲会所等等。 雄虫幼崽的区域非协会雌虫无法进入，于是克瑞希等在了休息室。 他的坐姿十分端正，俊脸面无表情，然而仔细看眼神却有点涣散，好像在发呆。 由于雄虫无法化为虫形，他们的幼崽乐园自然也没有多少虫子元素的装饰，而是柔软的云朵彩虹、草坪花朵、水晶凝胶之类的东西。 路湛星站在充满了童话故事幻想般气息的室内，突然感觉脚背上有一个柔软温暖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只……长条形、小短腿、有一对尖尖耳朵和毛尾巴的奶黄色生物，正露出自己的肚皮赖在他脚背上，发出慵懒的咪呜声。 “这是受到大部分雄虫欢迎的猫猫虫，它很软，不怎么掉毛，也好养……真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人觉得猫猫虫和蠕虫是同类。”骆歌原耐心地抚摸着一只姜黄色的猫猫虫，他的手离开后猫猫虫迅速地从他面前消失了。 但是越来越多猫猫虫聚集在了路湛星周围，这些具有两三岁幼崽思维能力的生物不懂得危险，只觉得他的气息非常舒服。 幼年的猫猫虫小而且短一点，成年的比较长，老年的会不粘人而是自己卷成一团，不过这里没有老年的猫猫虫。 这些年轻的猫猫虫可以在幼崽区域内活动，是天然的陪伴物，研究显示有猫猫虫陪伴的雄虫幼崽成年后虐待雌虫的几率会降低（但不是消失）。 “那么，我们来这里应该不只是被猫猫虫围观的。”路湛星看着嘴角抽搐的骆歌原。 骆歌原内心咆哮:你以为哪个都这么受猫猫虫欢迎吗！可不可以体谅一下我的心情！ “是的，”骆歌原整理好表情，“殿下到这里的主要目的是进行等级测试，虽然从L8378的事件，能看出您的精神力等级至少是A－，但还是需要更准确的测试……” “如果你的等级达到A，就能成为雄虫保护协会的荣誉成员，到时候还需要包括身体素质等各方面的其他测试。” 路湛星在想什么是测试。他的记忆里浮现出好多白色的试卷。 而骆歌原却好像误会了什么:“放心，测试完全是无痛的哦，完全没有感觉，里面还有玩具和好吃的东西……” 玩具？玩具是幼崽应该有的东西。 一点金色光芒在路湛星垂落的左手中出现，又很快消失。 从电梯出来，经过一条不算太长的走廊，路湛星来到了一个以蓝色为主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草茶香，让人心神镇静。 里面有几个笑容温和的亚雌引导员，打扮得并不是那么鲜艳，但看起来很舒服。还有两个带着工牌的雄虫研究员在里面调试。 首先是一个栗发的亚雌带他到一张矮桌前，上面有很多彩色的卡片、积木、小棍、糖果之类的东西，让他快速分类、拼成图案、分辨圆点中图案之类的。 路湛星对这种幼稚的题目一脸平静，虽然是简单的题目，但还是做得很快很认真。 然后是另一个亚雌带他到一个投标枪一样的扇形台子上，远处出现一个弧形投影屏，落下一行行顺序打乱的短词语，既考验视力又考验语言能力和反应速度。 接下来是伴随着音乐，按照卡通小雄虫做动作的顺序完成一套在路湛星看来慢如太极的体操。 ……做完三个测试，路湛星得到了很多各种各样的糖果和果干果糕，吃不完的塞进友情赠送的小袋子里放在一边。 最后一项在休息之后进行，路湛星按照指示坐在圆柱形的透明倾斜蓝色“罐子”里，戴上了一个带有眼罩的银色头盔，视野一片黑暗。 “殿下，能听到我吗？请您想象自己的意识延伸向四面八方，看到外面的情景……没错，就是这样，您真棒！”亚雌轻柔的声音传来。 路湛星开始释放自己的精神力。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颗种子，逐渐开始发芽、生叶、开花，然后四周凝聚更多泥土，长出更多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 但他感觉四周的介质好像由空气变成了水，又变成了凝胶，甚至最后像水泥一样，弄得他只好不断加强精神力的释放。 离开束缚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外面室内的场景—— 所有的亚雌引导员和两名雄虫研究员一样，脸上全是呆滞的表情，研究员的手还机械地操作着什么。 然后是整层楼的各种响声，和他差不多高的幼崽在发脾气的声音、亚雌工作员在茶水间闲聊的声音、猫猫虫咪呀的叫唤声。 然后精神力扩张出去，首先是幼崽中心的人停下了脚步，然后是主塔笑谈的雄虫掉了咖啡杯，接着四周的车辆差点脱轨，最后连同卫星轨道上的工作虫都有一瞬被凝视的感觉…… 路湛星的意识几乎脱出身体，大脑热到快要爆炸，几乎沸腾的脑浆在翻江倒海。 一点金色的光芒在他的手心亮起，似乎和什么呼应般闪烁着呼吸一样的光。然后融入了路湛星的心脏。 “嘭！”一阵巨大的风压以路湛星为中心向外扩散出去，把仪器炸得四分五裂，好在运用了最新技术的机器并未爆炸。 等那只栗色头发的亚雌一马当先表演了一个手撕仪器，把两个雄虫研究员看得吃惊无比的时候… 路湛星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很破烂了，身上没有什么伤，只是小脸烧得通红。 而他的背后已经伸出了华丽的淡金蓝色纱翼，静静地垂落在那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快快快，修复舱！”其中一个恢复理智的研究员大声喊道，按下了红色紧急按钮…… 雄虫幼崽中心一片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