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
拉米雷斯大宅从一早开始就拢在阴云中,花园中烈阳下的花,红到发黑。 乔守在安东的床边,看着Omega短促地呼着气,他的呼吸中都漫溢了疼痛,眼眶红了一圈,稍眨一下眼就有泪落下来。 “还有多久。”乔不耐烦地朝守在床尾的医生低吼,对方将蒙紧了黑布的脸准确地转向了他的方向,十分好脾气地说,快了。 头子的降生让整个大宅严肃了起来,门外有仆人快速地流过,没发出一点声响,整栋大宅里回荡的都是主母痛苦而急促的喘息,和家主有些不平稳的呼吸。一侧被蒙住眼的医生倒很是安静,像一缕落下的灰尘,没有半点声音气味,连走路也很稳,就算看不见也没一丝磕碰——Omega主母的生产可不能让别人看了,就算是Beta医生也不行。拉塞尔医生从事上流接生多年,从不需要自己的眼睛和抚触,因为他也不被准许。 孩子嘹亮的哭声让所有人都喘上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气,拉塞尔医生留在里面对Omega的情况做后续的处理,乔则抱着清理干净的头子下楼找等了许久的贵族们报喜去了。刚生产的脆弱易碎的Omega白着脸留在产房中,下身的血水被埃诺尔拿最柔软的棉布蘸着烧过的水清理干净了,他独自一人留在床上,像没了价值的货物。 “好了,好了,没事了啊。”拉塞尔医生颇有些爱怜地拿手捧住Omega湿漉漉的脸蛋,那上面混合了汗和泪,他棕色的卷发也乱糟糟地粘在脸侧,衬托着红了一圈的眼眶和漫溢泪水的琥珀色眼睛,倒是真的可怜可爱。旁边进出的仆人对Beta医生拿赤裸的手触碰主母的脸这事仿佛都没长眼睛一样,不看也不言,在埃诺尔的严厉的注视下像一群工蚁一样默不作声地服务着刚产卵的蚁后,“嘘,再哭下去老乔回来就要怀疑我了。”拉塞尔医生不得已只能吓唬吓唬脆弱的Omega,其实还能勉强算是个孩子的Omega立刻用力地把哭咽和泪水统统逼进嗓子深处,直把他噎的打了个嗝,开始细碎地打起抖来。 “好了,安东乖。”拉塞尔医生一边把额头抵上因为疼痛而冰冷一片的安东的额上,一边悄悄释放着自己的信息素——那是有些发旧的衣物的味道,闻起来就柔软而温暖,是母亲洗过许多次后用来包裹新生儿的那种旧软布,上面幻觉一般地残存着母亲手掌的温度,这也是拉塞尔医生能称为Omega名媛圈中的妇产科医生,成为“卡尔波之手”的另一个原因——他的信息素能够安抚Omega,而产后虚弱的Omega则迫切地需要同类的安抚,像是一只小动物给另一只小动物温柔地梳毛,舌尖的温度和温柔从来都是兽样的Alpha所不会的,“嘘,嘘,乖孩子,乖孩子……” “呜,对不起,呜嗝,对不起帕特。”安东一边小声打着哭嗝,一边伤心地跟拉塞尔医生道歉,他的眼泪打湿了拉塞尔医生的手指,灰头发的Beta,或者说年长Omega,只爱怜地捧着他滚烫的脸颊,额头抵着他冰冷汗湿的额头:“小安东从来不需要对我道歉,好吗?都是我愿意为小安东留下的,因为小安东是佩妮拉的孩子,因为小安东是我的孩子,好吗?” 佩妮拉,安东的生母,也是帕特里克 拉塞尔的亲妹妹。这对亲兄妹,甜美的Omega双生花,却在帕特里克为了妹妹被姨母毁去Omega的身体时,悄无声息地枯萎了。佩妮拉原来的性子和安东很像,拉塞尔医生在第一次见到自己许久未见的小侄子时就认出来了,都是一样的甜美,像是娴静的白玫瑰,又像是美丽又脆弱的月牙金丝雀。那时,拉塞尔家的一双红白玫瑰,不知羡艳了多少家族,而当红玫瑰在花季前就枯萎,又让多少家族惋惜又庆幸。后来的佩妮拉,在兄长从自己身边被夺走送入旁家时,也跟着枯萎了,她不再像是一朵鲜嫩的白玫瑰,倒像是支干枯的白玫瑰,保有玫瑰的颜色和模样,却锐利而扎手,她的花瓣不再柔软光滑。她不知道哭了多久,找了多久,直到帕特里克从“拉塞尔家的红玫瑰”变成了“卡尔波之手”,她才在生下安东后见了他又一面,和最后一面。 “帕特,帕特。”早已不再鲜嫩的少女,嘴上是玫瑰色的,艳丽的像能滴出血来,Alpha在门后阴沉地看着Omega夫人从未有过的笑颜,像是朵白玫瑰重开。她攥着帕特里克的手,皮肤惨白地几乎裂开,“这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帕特,答应我帕特。”她喃喃着,幼小的安东陪在母亲身侧,看着灰色头发,与母亲有说不出的相像的医生温柔地捧住母亲惨白又艳红的脸,那上面流满了母亲的泪水,但医生还是那么的温柔。医生很痛吧,安东胡乱地想着,闻到了一股很温和的味道,他看着母亲的眼神在安抚中渐渐涣散开,门后的Alpha终于忍不住闯了进来,一把将摊在兄长怀里的Omega拉扯出来:“你在干什么!” “帕特,帕特,我好怕啊帕特……”安东看着母亲在Alpha手中微弱地挣扎起来,咳出的血将那年轻的Alpha吓坏了,她便从对方手中掉了出来,轻飘飘的,像朵被随手丢弃的枯萎玫瑰。一旁的医生在Alpha闯进来之后便扯过身侧的安东护在了身后,还从口袋中摸出一颗巧克力送进小Omega嘴里,起身接住了落下的妹妹:“妮拉,不怕,哥哥在这。”他将妹妹裹在怀里,忽视了Alpha听到后惊异的眼神。 “照顾好他,他是我的孩子,也就是你的孩子,他。”佩妮拉咳了两声,血从唇缝中溢出来,帕特里克拿袖口帮小妹妹擦去了,就像他小时候给小妹妹擦去眼泪一样,“安东……” 她凋谢了,凋谢在兄长的怀里,就像她出生在兄长的怀里一样,唇边还落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