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恒绝不想要的社畜生涯 03
狄龙对亚恒的自作主张并不满意，但他也不能拂了亚恒的一片好心，只得别别扭扭地绕到副驾驶座，拉开车门坐下。 “安全带，”亚恒想活跃活跃气氛，“应该不需要我帮您系了吧？” 结果只换来了狄龙如西伯利亚寒潮般的冷脸：“不用。” 亚恒好脾气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等对方系好安全带后将车驶出地下停车场。 诚然，狄龙在办公室的表现让亚恒觉得有那么点可爱，可本质上不是个特别好相处的人，亚恒还没有自大到指责对方不给自己好脸的程度，也难免有点失望。 亚恒情绪不好的时候极少发火，他又不是富家大少爷，这个社会不会给他太多任性的机会。他安静下来，不再强行找话题与狄龙聊天，专心开车。 他的逻辑非常简单，对方似乎不太想和他说话，那么他就不再说了，殊不知狄龙完全不是这么想的。 狄龙瞄了亚恒一眼，亚恒在开车，狄龙又瞄了亚恒一眼，确认了亚恒正心无旁骛地开车。他转向另一边，这才从车窗玻璃上看见了自己的那张臭脸。狄龙偷偷瞪了自己一眼，然后伸出手，搓了搓脸。 “对了。”前边是红灯，亚恒停下等候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呃……有什么事吗？”狄龙希望此时自己的表情能稍微可爱些。 亚恒看了看他：“我刚才忘记跟你要你家的具体地址了，我只知道大致的方向。” 原来是为了这个。 狄龙把自己家的地址报给了对方。 亚恒感觉到气氛的尴尬，他“好心”地向狄龙建议道：“刚才你在办公室睡着了，是不是很累？我估计还有半小时的车程，或许你可以再休息一下？” 其实现在的狄龙精神倍儿棒，可亚恒都这么说了，他能怎么办。当然是装出“我真的很累”的样子，松松领带调低靠背，闭上眼睛假寐啊。 车内空调的温度有些低，狄龙自觉不该太娇气，刚阖上眼的时候还在心里抱怨亚恒应该放点轻音乐，没成想过了两分钟就真的睡着了。 狄龙家是市郊的一栋独立两层别墅，距离CBD十分远，得益于顺畅的交通，亚恒驱车赶到这所花费的时间并不多。亚恒觉得狄龙一定是个注重生活品质的人，这里的建筑物间隔非常远，能很好地保护每个业主的隐私，整体绿化也相当完美，如果他能住在这，估计每天的心情都会很好。 狄龙没睡醒，车没办法倒进车库，亚恒一时心软没叫醒对方，而是将车停在狄龙的家门口等对方自然醒。漂亮的人睡着的时候也十分好看，亚恒看着后视镜里狄龙的睡颜，倒也不觉得无聊。要是他知道自己会好心办坏事，估计这一路上就不会让对方睡觉。 半小时后，狄龙终于醒了，他按了按后颈，感到浑身肌肉有些酸痛，以为是自己睡得太久导致的。他问亚恒：“我睡了很久吗？” “不太久，大约半小时。”亚恒回答道。 狄龙狐疑地瞅了瞅亚恒，又看了眼腕表，很好，对方说的“半小时”怕是到这里后的半小时。 发脾气是不对的。狄龙很头疼，为什么和亚恒相处，他表达情绪的方式就变得诡异起来了？他解开安全带，想去外边冷静冷静，拉开车门后很快又坐了回来。 他望向亚恒，对方也正在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很快，亚恒靠过来，用手背贴了帖他的额头。 “糟了，你发烧了。”亚恒说。 狄龙很配合地打了个喷嚏。 亚恒发现自己真是个天才，好心送非直属上司回家，居然在车上把对方折腾得感冒了。 咳，澄清一下，亚恒没有折腾对方，至少主观上说是这样的。 亚恒可不敢就这样把对方丢回家里，毕竟对方会生病和他有大概10美元那么多的关系，还是好人做到底，晚上留在这吧。 他把自己的决定告诉狄龙，狄龙只是口头反对了五秒钟，然后就被亚恒架回家里了。 狄龙有轻微洁癖，他不喜欢过多的肢体接触，喜欢干净的环境，不过他不会因此为难别人。不过到了家里，他喜欢干净的特点就被发挥到了极致，家里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干净到几乎没有人居住的痕迹，比样板间还样板间。 好在他品味不错，外加亚恒更担心他的身体情况，无暇顾及其他东西。 生病的人是很娇气的，狄龙被亚恒在沙发上后就懒得动弹了，亚恒问他家里有没有退烧药，他往大致的方向一指，之后亚恒找不找得到，他才不管呢。 亚恒不敢在狄龙的家里乱翻，回头一看对方像个猫一样蜷成了一团，又不好意思多问，只能多花费一点时间。找到药后他看了看说明书，发现这种药对胃的刺激比较大，需要饭后食用。 不用说，他和狄龙都没吃晚餐。 他拉过沙发上的毯子给狄龙盖好，来到厨房打开冰箱，亚恒非常庆幸狄龙在家还是会开伙的，要是冰箱比狄龙的脸还干净，他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亚恒就地取材，做了非常简单好消化的晚餐，正琢磨着怎么把团在沙发上的人叫醒，回头就看见对方已经站在厨房门口了。 狄龙皱着眉，看起来十分不悦。 亚恒不知是不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遂向狄龙解释：“退烧药必须吃完晚餐才能吃，不然太刺激胃了。” 狄龙盯着亚恒好一会儿，生病让他的头脑变得迟钝，他看出亚恒的表情很不自然，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才反应过来问题其实出在他的身上。他倚着门框，虚弱地朝亚恒摆摆手：“别这么看着我，我没生气，你把我家整个翻过来都没关系。我就是没看见你，想看看你在干什么。” 听他这么说，亚恒才笑起来：“过一会儿就能吃晚餐了。” “非常感谢。”狄龙由衷地说。他家向来都是保姆在操持一切，今天保姆请假，他本已做好挨饿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还能混到一顿饭。 与亚恒相处，狄龙总觉得自己的表情管理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他希望对方能自在些，不过从亚恒的肢体语言来看，亚恒相当拘谨。 共进晚餐的时候，狄龙找了几次话题，遗憾的是每次都撑不过五句话就聊不下去了，两个人交换了无奈的眼神，还是沉默不语更为默契。 晚餐后，狄龙在亚恒的督促下服了药。人一生病就容易精神不济，对平时工作压力大的人而言更是如此。狄龙困得像游魂似的进浴室洗澡，亚恒一直守在门的不远处，生怕对方会淹死在浴缸里。 等狄龙从浴室飘出来，亚恒已经拿着冰袋等着他了，狄龙不喜欢这种对待小孩似的照顾，然而他来不及反对，就被亚恒按倒在床贴冰袋降温了。 “你这时候倒是不怕我了。”狄龙嘟囔了一句，“晚上留在这，别回去了。” 他没来得及听见亚恒的回答，舒坦得直接睡着了。 狄龙睡了一觉，醒来时窗外还是黑夜，额头上贴着的冰袋早已消失，他坐起来，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 现在是凌晨四点。他喝了些水，一杯似乎不太够，于是起床往厨房的方向走。他家是两层的结构，但他不爱爬楼梯，所以主卧在一楼，上边则是书房和客房。狄龙睡前没告诉亚恒客卧的位置，他认为亚恒会自己找对位置才是，结果等他经过客厅的时候就看见了合衣躺在沙发上的亚恒。 亚恒和狄龙身高差不多，三人沙发的长度对他们俩来说都不能睡得多舒服，亚恒歪在沙发上，一条长腿早就滑到了地上。 狄龙很佩服他，这都能睡着？ “亚恒，醒醒。”狄龙走过去，晃了晃亚恒的肩膀。 亚恒很快就睁开了眼睛，不过狄龙看他那迷茫的眼神，估计亚恒并没有真正醒来。 狄龙把人从沙发上拉起，并说：“你不能睡在这。” “那……我回家了。”亚恒说着还摸了摸狄龙的额头，“很好，没烧了。” 狄龙有点窝火，都说人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说的话才是真实的，在亚恒脑子里，可能真的没有“睡客房或者别的地方”的想法。他一发话，亚恒就以为他要赶他走了。 “回个鬼的家。”狄龙绷着脸说了句脏话，“给我滚到床上去睡。” 正犯困的亚恒并不好对付，像醉鬼一样死沉死沉的——折腾了一天，他累坏了。狄龙架着亚恒进卧室，进门前亚恒被地毯绊了一下，他们俩险些与地面亲密接触，好在亚恒的条件反射十分靠谱，他立刻搂住了狄龙，把自己挂在了对方身上。 狄龙咬着牙把亚恒扔到了床上，然后趁着对方还迷迷瞪瞪的时候把衣物脱干净。不管是谁，穿着一身脏衣服就想睡他的床，这是狄龙无法容忍的。 至于狄龙有没有别的想法，那就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亚恒在沙发上都能睡个昏天黑地，上了床更是夸张到连有人扒他衣服都不知道。狄龙坐在床边看了对方几分钟，最后揉了揉亚恒的短发，从另一边上床准备休息。 睡着的亚恒很安静，既不说梦话，也不好动。要不是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狄龙几乎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其实狄龙很想摸一摸亚恒的身体，但趁着对方睡着的时候乱摸绝对属于猥亵的范畴，他当然不能那么做。 那就等亚恒醒了再摸，现在先睡觉。狄龙想。 人和人之间相互吸引完全不讲道理，从亚恒来面试的时候，狄龙就注意到对方了。在面试的前一天，狄龙从扬那里抢走了两名下属，那两个人原本都是扬的得力干将，这么做几乎斩断了扬的左膀右臂，这也就是为什么面试的时候扬会亲自去，且刁难所有面试者的原因。 面试的房间距离茶水间很近，狄龙当天不太忙，干脆留在茶水间看热闹。来面试的女孩儿大多被骂哭了，男士多半直接把扬给炒了，甚至有个人差点跟扬打起来。狄龙一边看一边诅咒扬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这时候，亚恒来了。 他赶到时已经迟到了，狄龙讨厌不守时的人，即使对方长了一张他喜欢的脸，但对亚恒并无好感。亚恒敲门进去的时候在门口说了自己迟到的原因，隔着玻璃的狄龙没听清，不过很快扬的骂声劈头盖脸地罩了过来。狄龙看见亚恒突然挺直了背——这是男性生气时的肢体动作，狄龙以为他会直接离开，但亚恒还是走了进去，并带上了门。 这次面试比前几个面试者加起来的时间都长，饶是看戏的狄龙都在心里为亚恒默哀，鬼知道他要听扬说多少骂人的话，怕是连曾外祖父都会被无情地问候到。 狄龙等到临近午餐时间才看见亚恒从里边出来，他的脸色很差，不过仍打起精神向各位面试官表示感谢。 就是在那个时候，狄龙觉得这个人有些特别。 他偷偷自己的办公室绕到外边，假装与亚恒偶遇，当他站在亚恒对面，才发现对方的眼眶有些发红。 见到他迎面走来，亚恒对他笑了笑，说了声“你好”。 “面试很不容易吧？”狄龙指了指里边的人，“那个人脾气很坏。” 亚恒没有顺着狄龙的话大吐苦水，他很有礼貌的说：“谢谢你的关心，不论如何，我很需要这份工作。” 狄龙打量了亚恒的衣着，西装很合身，配色合理，但是有些陈旧，由此可见，对方的家境大概不太好。 “你们面试的时候，我在那里。”狄龙指了指茶水间，“你是今天面试者中最好的那个。” 他说的是实话，但亚恒只当是安慰，并向他道了谢。 等亚恒离开，狄龙站在会议室门口，堵住了准备下班的扬。 扬的个头比他高出十几厘米，不可一世的表情十分欠扁。 “有何贵干？”扬双手环胸，如此问道。 人在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多半是感受到了威胁。狄龙很乐意扬把他看成一种“威胁”，他向对方伸出手：“我要刚才那个人的简历。” 扬立刻大叫起来：“怎么，你还他妈想从我这里抢人？别太过分了！” “我看你对他并不满意。”狄龙抬起头盯着扬，“刚才没少挑刺吧？既然你不想要，那让给我正合适，我需要这样的下属。” “谁说我不要了？”扬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把亚恒的简历抽出来卷成筒敲打狄龙的胸口，“这个人我要定了！” 两个部门负责人为了一个面试者在走廊上险些大打出手的事一个中午就传遍了全公司，而在漩涡中心的亚恒对此一无所知。 狄龙想，亚恒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为什么他来公司的第一天，不管上上下下都能叫出他全名的原因了。 他很庆幸当初和扬吵了那么一架。以及他真的很喜欢亚恒，喜欢到即使知道亚恒跟不止一个人纠缠不清都不想放弃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