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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宗挡住了石莽的人一次,以致他现在不敢对朝臣轻举妄动,但若是先生的行踪被他抓住,难保他不会用成府的家小胁迫先生。”阿木尔唯恐他不听,又道,“成钦先生说,如今长者已去,他是成家的家主,请先生听从他的意愿,内乱平定前,切勿回到中原。”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匈奴。 这十数年来,匈奴屡次出征,四方诸国,每踏平一城,十有八九便会有屠城之举,他不认为大越的黎民能免受战乱。 成钰抬眸道:“沧亭去了战场,他却让我留在塞外?” 阿木尔哑然,沉声道:“这是成钦先生的嘱咐,郡主……她继承了侯爷的遗志,已经挺过来了。” “……你们觉得她没倒下,就是挺过来了?”成钰看向仿佛在雾中的南方,他能感受得到季沧亭现在面对的是什么。 她的父母离开了,他也不在身边,崤关失守的骂名、中原的战火一下子都落到她的肩上……国破,家亡了。 阿木尔低下头来,王庭已破,他的仇人兰登苏邪部全数倾覆在崤关,他仇已平了大半,可季沧亭却又背负上了新的仇恨。 “他们说,中原还有一些隐居的老将,不止是郡主一个人在作战。” “你不懂她。成钰轻声道,“只要是她能肩负起的东西,就不会假手于人……” “那先生还会在此时回中原吗?” “我只留在草原一个月,在此期间,至少不能让她留有后顾之忧。” 这边郗王妃正不住安抚着双手发抖的日逐王,忽见成钰与阿木尔交谈回转,正待询问,后者却先开口道—— “对现今厄兰朵之乱,王如何看?” 日逐王先前被狼王的事镇住了,对成钰的态度比先前多了几分敬畏:“如今单于已亡,兰登苏邪也已战死,诸部群龙无首,即将陷入混战,而我日逐部落素来依靠与中原通商立住脚跟,并不以武力见长,失去王庭的庇佑,往后恐怕会被其他部族……尤其是那几个还保留着兵力的部族蚕食殆尽。” “那……我欲辅乌云王脉于西厄兰朵重建王庭,若王愿合并部落于乱局中求生,阿木尔会奉你为左贤王,联手称霸草原。” “什么?” 阿木尔满脸惊讶,日逐王也猛地站起来,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阿木尔:“他……他就是厄兰朵六部的乌云部遗脉?” 阿木尔一瞬间想起了成钰曾教给他的史书所云——欲征强国,必令其内乱在先,如今正是厄兰朵百年未逢之大乱,倘若趁此机会将整个厄兰朵的势力分为东西两部,两部之间彼此争斗不休,那对中原而言,所保的就不止是几十年平安,恐怕是数朝数代之安宁。 日逐王也很快反应过来,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不足以和其他王庭贵族相争,但他毕竟也有过称王的心思,道:“乌云战马之力虽闻名天下,但毕竟主幼族残,先生乃成氏贵胄,王妃曾与本王说过,成氏一族有建国之雄力,何不辅佐本王?本王愿与先生共享厄兰朵。” 远处的曦光破晓而出,随着天色渐明,成钰隐在夜色里的空灵双眼渐渐浮现出了一抹不容置疑的漠然。 “日逐王,成某非先贤,并无仁善之心,也并非在与王谈论条件。草原上愿听从这个建议的领主大有人在,得用则留,无用则弃……王,想做有用者,还是弃子?” …… 崤关。 那一夜的血战,最终是由崤关的守军和兰登苏邪麾下的精锐两败俱伤,最终摘取了胜果的却是远处观望的匈奴大小领主。 他们并没有参与这场大战,直至崤关城门被破,嗅见了南方吹来的中原泥土的芳香,才杀入崤关之中,短暂的杀掠后,便一路直入关中,朝着更富庶的地方奔去。 “……关中还未撤离的平民死了两千,加上战死的的五万,这样的炎夏,若不在出兵前火化,不出三日便要要引发瘟疫。” 战争是惨烈的,但终究要有人第一个去对这块已经腐烂的肉动手。 “不要抢我的孩子!他还能醒过来的,他还没死!”街头巷尾皆是失去亲人的哭号声,季沧亭目光所及之处,面对想带走尸体去火化的士兵,一个母亲抱着自己已经流光了血的孩子,怎么也不愿松手。 嗜血的蚊虫在整个崤关的哀哀哭声中穿行,在俯拾皆是的尸首上大快朵颐,搬运尸体的将士路过一户户门庭,却不知晓如何开口。 季沧亭拨开人群,俯身对那爵位的妇人道:“这位夫人,节哀顺变,往后……要为生者考虑。” “我送走了我爹、我丈夫,现在连孩子都要夺走吗?!”那妇人伏在地上哭号着,“为什么要烧了他们,你也有亲人死了,怎么不先烧了你的父亲!” “……” 谁都失去了亲人,她也一样。 那些百姓们围了过来,数不清的茫然、怨怼、悲伤全都压在了季沧亭背上。 “郡主,让我们土葬吧……至少,能留个祭拜的地方。”百姓们苦苦哀求着。 眼前的蚊虫依然在满城新鲜的尸体里狂欢,好似正在等着它们腐朽发烂,季沧亭看了一眼远处尚懵懂的幼儿,握紧了掌心,起身道:“如果我先火化了我的父亲,你们愿意听我的话吗?” “郡主!这怎么可以!”跟在她身侧的部将先就反对,“侯爷乃勋贵之身,岂能随便火化了!” 季沧亭只觉得喉咙干涩得宛如吞了一口沙子,半晌,才一字一顿道:“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重要。” 仅仅半日后,在又一个黄昏时,崤关城门外的荒野上,无数擎着火把的将领、士兵、百姓,聚在一起,面前的是他们的家人、乡邻,乃至过命的战友。 苍凉的送葬祭乐里,季沧亭跪在柴堆边,对着她宛如沉眠的父亲低声道:“爹,你会不会怪我,没有在你走后流一滴眼泪?” 四野频频传来崩溃的哭声,季沧亭听在心里,却没有半分表现在脸上,只哑声道。 “他们可以哭,我不能……也不敢。爹,你不用担心我无人托付了,你的战甲,我会穿得更好,而你的兵法,也不需他人传承。” 某一声象征着火化开始的钟响后,季沧亭亲手点燃了面前的柴堆,而在此时人群里一阵骚动,那是刚从伤榻上爬起来,听说季沧亭要火化冀川侯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