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里的少年（二）

    少年的银眸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恢复血色的嘴唇紧抿着，只是抓着卡西亚的手紧紧不放。

    “少爷...您，您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卡西亚小心翼翼地问道。

    沙利叶张了张嘴唇，吃力地吐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示意卡西亚他无法讲话。

    卡西亚心中的酸涩又多了几分，她拿出自己包裹里仅有的一支笔和破旧的牛皮纸，递给了沙利叶。

    “少爷，那就写字吧。”谁知少年握着笔一动不动，抬头不解地看向卡西亚。

    看着这样的少爷，卡西亚忽然觉得苦涩无比。虽然住在城堡里，父母地位显赫，活的却比像她这样从贫民窟里出来的孩子还要苦。

    他们还有安德鲁这个好心人帮忙教书。

    “少爷，你想回自己的房间吗？”哪知沙利叶一听到这里，银眸一下子睁大了，恐惧占据了他的眼底，连忙摇头，握着卡西亚的手又紧了些。

    天哪，这可怜的孩子，一定是被那个酗酒的瘾君子康斯坦汀给欺负惨了。

    “那这样，少爷若是不介意，就在我这里住吧。”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卡西亚几乎是一瞬间决定把这个孩子从恶魔诅咒的深渊里拖出来。

    －－－－－－－－－－－－－－－－－－－－－－－－－－－－－－－－－－－－－－－－－－－－－－－－－－－－－－－－－－－－－－－－－－－－－－－－－－－－－－－－－－－－－－

    “诶，少爷，那个不能吃...”少年放下了口中的肥皂。

    “少爷，这个是面包，不要当抹布来擦...”卡西亚扶额。

    “少爷，不要怕洗澡，洗干净了才行，别...您把裤子穿上...”

    就这么几天，卡西亚觉得自己过早地成为了一个母亲。沙利叶几乎什么也不知道，也没有人教导他，所有的事情都要她来重新告诉他一遍。

    “晚安，少爷。”卡西亚拿出一旁的毯子，躺在了上面，床上沙利叶的银眸闪烁，似乎是在问她为什么不上来一起睡。

    卡西亚只好解释道：“少爷，我是仆人，我不能和你一起睡的。”

    沙利叶似乎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仍执拗地盯着卡西亚。

    “好吧，少爷，实话实说，我是女人，你呢，是男人，男女只有夫妻才能一起睡觉的。”卡西亚苦口婆心道。

    沙利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谁知一个想法却套住了他一辈子。

    学堂在废弃的教堂里，沉重的大门吱呀作响，教堂内却不是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朗朗的读书声。

    金色头发的年轻人正举着书思索着，挺拔的鼻梁上夹着金丝边挂链单片眼镜，大门的声音让他秀气的眉毛微蹙，清澈的蓝眸望着走来的卡西亚。

    和身后跟着的银发少年。

    “很抱歉，安德鲁，打扰了你的课堂。”安德鲁的年轻人也没有愠色，只是有些惊讶卡西亚的到来，忙道：“没关系，只是很久没见到你了。”

    “安德鲁，其实这次我来，是想让你教教我的...弟弟。他不能讲话，也没读过书，我才把他带来了。”卡西亚把沙利叶从身后推了出来，安德鲁看着银发银眸的少年，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他似是想通了什么，叹气道：“好吧。既然卡西亚小姐的请求，那么我便无法拒绝。”

    卡西亚忍俊不禁，眉间却拂过一丝愁色：“他的命很苦，我也无法做些什么，想来想去只能求助你了。你学识渊博，他定能在你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谬赞谬赞。”安德鲁微笑道。

    卡西亚刚要离去，沙利叶便拉住了她的裙角，美丽的眼睛注视着她，似是在控诉她把自己丢下了。

    “沙利叶，你在这里和安德鲁老师学习，我等会便来接你。”

    兴许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沙利叶也没有执着，乖乖地跟着安德鲁坐到了位置上，却一直注视着那逐渐远离的背影消失在尽头处。

    日复一日，少年对上学的事几乎是越来越积极，甚至卡西亚都没催他便早早地到了教堂那里坐着。少年一改往日的死气沉沉，眼中充满了希冀。

    “沙利叶天赋很高，他在我这里已经学不到什么了，我可以写一封推荐信，司徒卡特学院会招收他的，学费的事情你不必在意，沙利叶这么优秀，他们会免除的。”安德鲁欣慰地点了点头，温和地一笑。

    卡西亚几乎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欣喜，连礼节也顾不得了，双手激动地握住安德鲁修长的手，忙道谢谢。

    年轻人英俊的面庞顿了顿，泛红的脸颊带上了一丝窘意。

    斯图尔特学院没有在意沙利叶无法发声的事情，他们都被这个才十二岁的天才少年的聪慧所折服。

    城堡里的人早已习惯了自家少爷每日的无影无踪，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此刻他们的少爷正在学院里上学读书。

    眼看着少年从卡西亚胸口长到比她高了半个头，不知不觉四年就这般悄悄过去。卡西亚还是那个充满活力的女仆，不过，她已经二十三岁了。和她同龄的女孩几乎都出嫁了，不过也因为卡西亚是孤儿的原因，也没有父母操心自己的婚事。不过，城堡里的厨娘和年长的女佣们见到她上一句话是打招呼，下一句话便是跟她介绍自己家的男孩子，卡西亚只好绕着道走了。

    自己还没嫁人，就已经体验到了照顾孩子的辛苦了呢。卡西亚想。

    沙利叶什么都听她的，唯独不听的一点就是不让她剪头发。银色的发丝越长越长，已经到了及腰的地步，沙利叶还是不肯给她剪。没办法，为了不让他的头发分叉，卡西亚只好去问厨娘讨几个鸡蛋。谁知那厨娘看着沙利叶从小长大，顿顿都不让他饿着，一下子给了卡西亚一篮子的鸡蛋，倒叫她不知所措了。

    看着剩下的那么多鸡蛋，吃也吃不掉，扔也舍不得扔。忽然，一个想法冒了出来。沙利叶说不定喜欢吃奶油蛋糕，试着做一做吧。

    厨娘除了饭点都不在城堡里，卡西亚只好自己在厨房忙碌了一下午，才做出个像模像样的奶油蛋糕来。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推开吱呀作响的门，一道纤长的身影在窗口边伫立，银色的发丝随着晚风微微地浮动，听到声响，身影转了过来，只见那棱角分明的脸庞犹如雕刻般精致，一双幽深至极的银眸在黑暗处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幽光，看见卡西亚的到来，压抑的气氛便瞬间散去，少年嘴角一勾，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快步走向卡西亚。

    “当当！少爷，这是奶油蛋糕，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少年清澈的眸中闪着光，用手语问道：“你亲手做的？”

    卡西亚有些窘迫道：“其实我也不太会做，要不先尝尝看吧。”

    沙利叶拿过勺子，迫不急待地尝了一口，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僵滞了一下。

    卡西亚看到这反应，以为是不好吃，于是急忙也用勺子吃了一口，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这么一着急，奶油便沾到了嘴唇上，而她还在想着蛋糕味道哪里不合少爷的口味了。

    正呆愣着，只觉嘴角一阵微热，湿润的触觉转瞬即逝，红红是舌尖裹挟去了她嘴角的奶油，始作俑者还仔细地尝了一下，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对着卡西亚比划道好吃。

    卡西亚只觉得面部一僵，脸不由自主红了起来，她觉得有时候和沙利叶讲一下男女有别的事情了。